十分鐘後。

夏晚和溫橙在晚庭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面對面坐下。

兩人的咖啡被端上來。

“夏導，”溫橙率先開口，嘴角的笑容並不是偽裝，“在您談事之前，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夏晚能猜到她想問什麼，但她還是給了她主動權。

“可以，”她微笑，隨即微勾了下唇角，很是輕鬆的玩笑道，“另外我和你差不多大，不需要用敬稱，你知道的，女人都喜歡年輕，不喜歡被叫老。”

溫橙笑。

抿了口咖啡，她直入主題：“夏導，我想問的是，這部電影，我聽說投資方那邊是打算推朱湘湘的，可是，夏導你選了我做女一，還是當場就決定了，原因是為了紀老師么？我也喜歡刷微博，知道你們關係很好，好到就跟一個人一樣。”

後面關於紀微染的，她沒有說，說完她便看向了夏晚，等着她的回答。

她有些緊張。

夏晚發現了。

儘管極力表現的很鎮定，但她端着咖啡杯的手出賣了她。

自己沒有猜錯。

夏晚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當著她的面，也抿了口咖啡，直到眼角的餘光瞥見她似乎更着急了，才緩緩放下咖啡。

她笑：“我先問你一個很俗氣的，你肯定也在很多綜藝節目上聽過，”手指輕叩了叩桌面，她繼續，“你選擇這一行，夢想是什麼？”

夢想？

溫橙一愣。

她沒想到夏晚問的是這個，她以為

“但說無妨。”夏晚微抬了抬下頜。

四目相對。

她眼中星星點點的笑意似乎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溫橙一下輕鬆了下來：“兩個原因，我喜歡演戲的感覺，那是自己的世界，第二，如果僥倖混得不差，或者紅了，能賺很多錢，我喜歡錢，錢能給我安全感。”

她很坦誠。

夏晚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示瞭然，她也沒有繞圈子，接着問：“傾天下看了么？”

“嗯。”溫橙點頭，這一次，笑得有些像迷妹，“不瞞你說，我是宋祁的迷妹，不過看了電影后，我覺得我已經成為紀老師的腦殘粉了，她太帥了，她的表演唔，能讓人感同身受。”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是亮着光的。

夏晚絲毫不懷疑她話中的真假。

“那麼，”她又問，“女二江蔓清呢？你覺得她怎麼樣？”

溫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順着本意回答：“有演技，和紀老師的幾場對手戲，都看得很讓人過癮，沒有露怯。”

夏晚聞言笑了：“江蔓清在這部電影之前，也和你一樣，屬於新人，沒有經驗，無論是大熒屏還是小熒屏，這是她第一次飾演這麼重要的角色，你知道，為什麼么？”

溫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

夏晚看了她一眼，繼續：“你不相信自己么？”

這一下，溫橙若還不懂她的意思，那以後就不用在娛樂圈混了。

“你的意思是”

夏晚微微一笑：“我覺得，如今不是沒有好電影好電視劇，只是缺少認真演戲的，有演技的人，而既然是我要拍的東西，我都會力求它完美，其中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演員。她能第一次出演電影就是女二，是因為她適合那個角色，她就是那個角色，而現在，證明我也沒有看錯，她也沒有讓我失望。”

頓了頓，她索性說的再明白一些：“如果今天，你什麼都符合那個角色，但就是沒有演技，或者說，我在你眼裡看不到對演戲的熱愛，那麼，我也不會選你，這些，你明白了么？”

她的話音落下，溫橙頓時臉皮發燙。

自己竟然

“謝謝，”她張了張嘴，再開口，聲音變得大了些，眼睛也直視夏晚，“對不起，我”

“沒關係。”

剩下的話堵在了喉嚨口，溫橙卻覺得，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

端起咖啡，她又抿了口。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片刻後，終究還是溫橙打破了沉默，不過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也沒有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上，她只是看着夏晚，微的聳了聳肩道：“夏導，想聽一個故事么？不長。”

夏晚迎上她的視線：“可以。”

溫橙開口：“事情很簡單，有個小姑娘，嗯，其實也就是我，在很小的時候，遇到了一件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事，她被人你知道的，農村裡嘛，各種話都有，我爸媽是老實人，出了那樣的事，心疼我，又不堪忍受別人的閑言碎語，帶我搬了家，還湊錢給我看了心理醫生。”

她笑了笑，似乎沒受影響：“那的確是陰影，好在我漸漸好了，像一個正常女孩子一樣生活，後來考上了青戲，來到了這裡上大學，再後來”

話鋒一轉，她眨了眨眼：“我遇到了我的青梅竹馬，他跟我表白，說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我了，我們搬家，他還難過哭了很久，之後，我們在一起了。”

“恭喜。”夏晚真心實意的說道。

溫橙卻是搖頭。

“他知道當年的事，”她抿了抿，“那天晚上也看到了紀老師被人爆出來的也看到了紀老師在深城說的話，夏導，你猜，他對我說了什麼？”

夏晚看着她的臉，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單手撐起下巴，溫橙似乎在回憶，她的嘴角還噙着笑，只是那笑意，漸漸沒了什麼溫度和亮光：“他跟我商量啊，紀老師應該會告那個人渣，但過去那麼久，到現在才告，應該是沒有證據，但如果，我站出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紀老師肯定能告贏那個人渣。”

“哦，”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說，“他說，只要贏了，就能報仇了。不過，你知道，他又說了什麼么？”

夏晚沒說話，不過心裡大概猜到了。

溫橙也不是要等她回答，於是自顧自接着道：“他說啊，讓我找紀老師，答應出庭作證，只要給我們一筆錢，錢呢，”她側歪着腦袋，笑，“那時候我想，在他心裡，我的名聲，我的未來，還不如錢重要麼？”

她說的很輕鬆，像是渾不在意的樣子。

可夏晚，卻在其中看出了不一樣的味道，而她，大概也明白了她話外的意思。

果不其然。

兩人的視線重新交匯了下。

沒兩秒，溫橙移開，瞥向了窗外。

“夏導，”沒了先前的靈動，也沒了生氣，她的聲音很輕，“一旦我作證，會帶來什麼呢？過去傷害的重現，別人的閑言碎語，或許還有我未來的星途，可能我會一無所有，或許紀老師會覺得對不起給我錢，或者給我資源，但”

腦袋轉回，她定定的看向夏晚：“夏導，如果你是我，和紀老師沒有關係，你會怎麼選？”

她會怎麼選？

夏晚坐在車內，雙手握住方向盤卻是久久沒啟動車子。

她的腦子裡，反反覆復回蕩着溫橙問的這一句，而同時閃現的，是溫橙當時說這番話的側顏。

溫橙給她的感覺很開朗，可那會兒，她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灰暗和掙扎。

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呢？

夏晚有些想不起來了，但她很清楚，兩人分開之前，她對溫橙說的那番話，是真心的

“我沒有逼你一定要作證，微染也沒有，她甚至是反對我來找你的，但請你原諒我，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想幫她。不過，我覺得我大概真的做錯了。溫橙，不管你怎麼決定，我都真心希望，你能越來越好。當然，這部電影的女一，也不會改變。”

她其實看出來了，溫橙說那些話，也有自己的私心在裡面，也是想求得自己一個保證。

但

誰又沒有自己的私心呢？

她也有啊。

所以，她給了她想要的保證。

原本，就是她差點打擾她。

手指顫了顫，夏晚深吸了口氣，心中釋然。

只是

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今天，她換在溫橙的立場上，她會怎麼選？

車子一直停着。

很久，夏晚才緩緩啟動，離開了這裡。

而她並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一輛車裡，朱湘湘氣憤難當。

“夏晚導演竟然是那股紀微染的閨蜜夏晚！一定是紀微染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她才故意要換掉自己！還有那個那個誰！她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竟然敢搶我的角色！賤人！看吧！她們就是勾搭在了一起！幸好我看到了，要不然還傻乎乎的被蒙在鼓裡！”

經紀人也是十分生氣，輕蔑的哼了聲，她安慰：“湘湘你不別急，她還沒簽合同呢，就是簽了合同了，我也能幫你把角色搶過來！”

“必須拿回來！”朱湘湘眼一橫，下了死命令，“最好把夏晚也換了！”

經紀人連連點頭，忽的，她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眯，笑：“湘湘，你最近不是厲少關係不錯么？我聽說他和那個夏晚的關係並不好，不如”

朱湘湘眼睛也亮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算計不停。

新電影選角的事因為其他原因暫時告一段落，夏晚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變得更加忙碌了起來。

傾天下依舊火爆，且票房越來越好。

而在霍清隨沒有刻意的施壓下，微博上關於紀微染的討論也越來越多了起來，於是一直霸佔了好幾天的微博熱搜第一。

夏晚和紀微染都有關注，但也僅是如此而已。

因為，她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在傾天下上映的第五天上午，也就是紀微染被爆幼年疑似被性侵的第五天，她在青城最大的酒店，宸希酒店，召開了說明會。

最大的宴會廳，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