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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報府還是老樣子,除了先前的那棵大柳樹更鬱鬱蔥蔥以外,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府上的老朋友見着柳平樂回來,也都迎過去寒暄了幾句,除了郭采萍。

她似乎還對當年的事感到愧疚,因此只是遠遠地沖柳平樂笑了笑,便又繼續埋頭做事了。

柳平樂也沖她笑了一下,其實她對郭采萍早就沒有恨意了,且若不是當初郭采萍搶走了李令,如今落得她這般地步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一直以來從余圓圓口中聽說她的事,她兩次和離後如今一門心思撲在差事上,用了兩個名號寫邸報,漸漸地積累了不少銀子,也打出了些名氣,如今一個人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再也不想依靠別人了。

對於這種受挫之後還能站起來,尋找自己的錯誤並及時改正,並且不去發瘋般報復別人的人,柳平樂沒有什麼能恨的起來的地方。

寒暄一番,柳平樂單獨將余圓圓請到了此時無人的飯堂。

對着余圓圓,比對着許其堔自在多了,柳平樂張口就要說來意,余圓圓卻把手一抬,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許大人來的,對不對?”

柳平樂一驚:“我還沒說你怎麼知道的?”

余圓圓得意道:“我什麼不知道?我是京城萬事通好不好!許大人和黃家退親的事我前日就知道了,我也猜出,你這丫頭對他不死心啊。”

柳平樂嘆息道:“我對他確實不死心,但他對我卻沒什麼太大的興趣,我明示暗示好幾次了,每一次都倍受打擊……”

柳平樂越說越難受:“你說,我到底哪裡配不上他?”

余圓圓搖搖頭:“別這麼想,興許是因為你柳家門檻太高,許大人就是對你有好感,也不敢顯現出來呀。”

柳平樂抿唇不語,半晌才道:“我根本就不在乎家世。所以圓圓姐,我想麻煩你替我……”

柳平樂的話又頓了下來,女兒家自己找人上門說親,總歸是有些不太好的。

余圓圓卻已經瞭然,拍拍她的肩膀,沖她眨了眨眼睛,道:“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明日我便去尋許大人。”

余圓圓說到做到,次日午後確實去了許府上。

因為余圓圓也做邸報,也來考過試的原因,許其堔也認識她,主動開口詢問道:“謝夫人尋我有何貴幹?”

余圓圓開門見山地道:“許大人有所不知,我雖在邸報府做事,卻有顆當官媒的心。我得知許大人日前與黃家退婚,便想着許大人這般的青年才俊繼續獨身下去,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想替許大人說媒。”

許其堔雖不是那麼著急自己的人生大事,但家中父母催的緊,他先前想把父母接來京城照顧,那二老都拒絕了,非說要等他把親事定下來才過來,否則怕許其堔分太多精力在他們倆身上,沒工夫相親。

余圓圓的名聲他也聽過,余圓圓並不是普通的媒人,她一般只做名門望族、在朝為官的青年男女生意。因此聽她說,也沒有拒絕,點頭道:“勞煩謝夫人了。”

余圓圓一聽,頓時眉開眼笑,道:“我這兒有一好人選,這姑娘是官家嫡女,生的國色天香,氣度華貴,更重要的是,她才華橫溢,與許大人同為讀書人,許大人與她一定處得來。”

許其堔面露笑意,對這條件似乎也很滿意,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余圓圓笑道:“這人許大人也認識,我說的是柳大人家的柳平樂。”

許其堔一愣,當即笑着搖頭道:“柳姑娘還是算了吧。”

余圓圓沒料到他居然會拒絕的如此果斷,驚訝道:“柳姑娘哪裡不好呢?”

許其堔搖搖頭:“不,柳姑娘性子爽朗,家世清白,也如你所說國色天香,才華橫溢,沒有任何不好。”

余圓圓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是許大人心裡有別人了?”

許其堔也是搖頭:“並沒有。”

余圓圓不解了:“那麼為何柳平樂不行?”

許其堔默了會兒,道:“我與柳姑娘兩年前就認識了,我卻並沒有一種能與她攜手的感覺,我只覺得若是和她在一塊兒,日後這日子可就太鬧騰了。倒不如尋個並不熟悉的,回來相敬如賓的好。”

余圓圓有些無語,默了片刻,道:“不熟悉的,若是像黃姑娘那樣性子奔放,許大人也願意接受?”

許其堔笑了笑,道:“一般家世清明的,家教都不會差,黃姑娘是個例外,也是少數,我相信我沒有倒霉到那個份上,連續兩次都遇見那樣的姑娘。”

余圓圓真是對許其堔無語了……兩年前安歌還在邸報府的時候,就與她說過許其堔其人,說他為人迂腐,如今看來真的是。

對什麼人什麼事,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法子,第一眼見什麼便是什麼,別人勸他也不聽……

余圓圓也不好意思再勸,只好應了一句,說幫他留意着,接着便離開了。

她又直接去了柳府和柳平樂直說了許其堔的話,說完,她仔細盯着柳平樂的反應,緊張地試探道:“平樂,你……你還要堅持嗎?”

柳平樂靜靜地坐着,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不多會兒淚珠直往下落。

余圓圓見她哭了,忙慌張道:“都怪我,都怪我不會說話,你別擔心,我明日便去找專業的媒人學習,和他們學學如何把話說的天花亂墜,回頭再去尋許大人說說。”

柳平樂卻搖頭道:“不必了,不是我的我強求不來。”

余圓圓一愣,道:“你願意放棄了?”

柳平樂點點頭,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突然笑了一聲:“我真是沒想到,他居然嫌棄我鬧騰?”

余圓圓眉頭一挑,道:“那是他沒眼光,你這叫天真爛漫!”

柳平樂有些無奈,對余圓圓道:“糾纏這麼久沒結果,我也累了。圓圓姐,還要再麻煩你一個事兒,我爹娘年紀都大了,我的婚事卻一直沒着落,你替我留意一些好男人,要性子好,讀過書,長得過得去便可,家境沒有要求,我爹娘就我一個女兒,若是能有寒門學子願意入贅我家那就更好了,我爹還可以替他謀求差事。”

余圓圓點頭應道:“唉,你放心,今晚我回家就替你搜羅京城未娶的適齡男子,保證給你挑個好的。”

柳平樂和余圓圓說了會兒話,余圓圓也要回去和夫君兒子一起吃飯了,便告辭了。原本安歌也要出去和余圓圓敘敘舊的,可奈何洱洱突然哭鬧,她沒法子只能在後頭哄洱洱。

送走她後,柳平樂回到卧房,洱洱似乎哭累了,已露出困意,一雙小手卻還緊緊抓着安歌的手指,安歌在一旁輕輕拍着他的背哼唱哄他睡覺。

不一會兒洱洱便睡著了,安歌輕輕抽開自己的手,回頭問柳平樂道:“圓圓走了?”

柳平樂沒什麼生氣地點了點頭。

見她這幅表情,安歌便知事情不順利,嘆了口氣道:“別灰心,你這麼好,他遲早會發現的。”

柳平樂卻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可以繼續拖着,我卻不能蹉跎了。我爹生了許多白髮,我娘的臉上也添了幾條紋。我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自己。”

安歌靜默片刻,道:“你若真的願意放下那最好不過了。”

“嗯。”柳平樂輕輕點頭,眸中無光,眼神卻十分堅定。

只是沒想到柳平樂的緣分來的那麼快,當晚她快睡覺時,余圓圓又來了,一進院子大門便興沖沖地與她道:“平樂,有一個人選,你一定滿意!”

“是誰?”

“申小公爺!”余圓圓按捺住激動,道,“我今日回家,和我相公說到你的事,問問我相公認不認識什麼青年才俊,我相公就說前日與申國公才提到,申小公爺也到了婚齡,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申小公爺可是一塊肥肉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京城貴女盯着他!”

柳平樂失笑:“我知道申小公爺不錯,但正因為如此,比我好的女子多得是,申小公爺都看不上,怎麼能看上我?”

“那不一樣,你是才女啊。”余圓圓看了一眼一旁含笑坐着不說話的安歌,道,“申小公爺先前托我替他和安歌說親,也因為安歌才華橫溢,你和安歌能力相當,才名遠播,申小公爺一定滿意!”

柳平樂實在不知如何答,又不好意思開口拒絕余圓圓,余圓圓為她的事如此奔波操心,她實在開不了口說不同意的話。

柳平樂只好道:“申小公爺確實是無可挑剔的,但是我還得與我爹娘商議一下,我過兩日再回復你,如何?”

余圓圓點頭:“嗯,等你爹娘也同意,我便去通知申國公上門提親。不過你要快些,申小公爺可是香餑餑,晚了指不定就被別人挑走了。”

柳平樂也應了下來,又道:“如今這麼晚了,不如你留在我家睡一晚吧?正好咱仨還可以說說話。”

“不了不了。”余圓圓立即起身道,“我相公還在外頭等我呢,我就是等不及特意過來和你說一聲,我得回家了。”

柳平樂和安歌一起將她送出柳府,見馬車消失在街角,二人回頭往院子去。

安歌見柳平樂情緒低落,忍不住道:“你若是不喜歡申小公爺這種的,再尋別的。”

柳平樂卻搖了搖頭,扯出一絲笑,看向安歌道:“我該成婚了,也遇到了可以成婚的這個人。申照白各方面,我都挑不出任何壞處,若是能成事,那也是我賺了。”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那誰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