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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周吉下意識反駁。

君青藍將唇角略勾了勾“你回答的太快了。”

周吉太迫切,儼然對配天婚相當的抵觸,以至於聽到那三個字就有些激動。他急切的反駁怎麼瞧着怎麼都有些刻意。

“事實不需要考慮,自然會快。”

“周管事,跟你打聽個人。長興侯你認識么?”

周吉的眼眸幾不可見的縮了縮,卻立刻顰緊了眉頭,似是極認真思考了片刻才說道“剛剛創立應天教時,我曾在燕京城中四處奔走,似乎與長興侯有過一面之緣。”

“只有一面之緣?”君青藍冷笑着說道“怕不是吧。當年蘇家三小姐配天婚的事情,不是你一手促成?”

“而且,聽說在蘇三小姐與天夫合葬的時候,就是周管事在場親自給做的法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應該不會忘吧。”

“是么?”周吉唇畔抖了抖,笑容略有些尷尬“應天教事務繁忙,與我有過接觸的人實在太多。有些實在記不清了,還請大人見諒。”

君青藍淺抿着唇瓣,盯着周吉瞧了半晌,才慢悠悠說道“說起來周管事與端王爺的淵源也深的很呢。他先後定過四位王妃,不巧的是,這四位王妃全都配了天婚。周管事覺得,你不需要給端王爺一個交代?”

“哪裡有四個,分明是三個!”

“哦?”君青藍眸色一凝,他方才矢口否認與長興侯相熟,卻下意識一口說出配天婚的端王妃有三個,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在李從堯的數位未婚妻中,蕭婉是個特殊的存在。她死時周吉早已經加入了地下黑市,她雖然同樣死於配天婚,但君青藍查探過她和蘇三的屍體後隱隱覺出她們兩人的死法似乎有些不同。周吉的這個反應,足以證明她的猜想。

儼然在周吉的世界當中,已經將蕭婉給排除在了認識的人之外。

“周管事莫非不知道,就在前不久皇上再次為端王爺擇定了一位王妃,是蕭貴妃的族妹蕭婉。而在過大禮的前夕,蕭婉的屍首在京郊一顆樹下發現。死因,正是你們應天教鼓吹的配天婚。”

“這不可能!”周吉堅定的說道“應天教早在三年前消失,沒有老夫或應天弟子的法事加持,哪裡能成了天婚?無非是東施效顰罷了。”

君青藍側目“你這麼肯定?”

“自然!”周吉只點點頭,並不解釋。良久,卻忽然抬頭瞧了眼李從堯“死的人是……端王妃?”

“本王並未大婚。”李從堯淡淡開了口。

男人狹長的鳳眸盯着君青藍一瞬不瞬,儼然對端王妃三個字頗有些芥蒂。君青藍聳聳肩,他先後死了四個准王妃,聽見那三個字當然心情不好。但,事實就是事實么,何必刻意解釋?這麼諱疾忌醫真的好么?

“死者蕭婉的確是即將嫁入端王府的女子。”

雖然覺得李從堯小肚雞腸,君青藍還是刻意用一種比較嗦的方式來替代端王妃三個字。

“若是這樣……。”周吉沉吟了片刻,目光分明飛快在李從堯面上掃了一掃“或

許……蕭家小姐的確死於配天婚。”

君青藍眯了眯眼,周吉的聲音雖然虛浮底氣不足,語氣卻是堅定的,分明沒有半絲猶豫。他瞧向李從堯那一眼有些奇怪,目光飄忽,速度快的難以捉摸。那個樣子竟似有些……心虛。

他在心虛什麼?

“你方才還斬釘截鐵說在應天教消失後再不可能出現配天婚,為何片刻不到就改了口?”

周吉眨了眨眼“方才有烏雲遮月,使老夫天眼蒙蔽,故而不曾瞧見事實真相。此刻月正當空,光華乍現,經老夫測算,小家小姐已然飛升成仙得遇良配。所謂道家妙法,稍有不同便不可同日而語。”

他滿面嚴肅,侃侃而談,義正言辭,君青藍卻聽得只覺無語。你順口胡謅的時候,可不可以稍微認真一些?大家如今都在艙房裡,抬頭瞧見的只有艙頂,你倒是找個月亮出來給大家看看呢!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君青藍朝着周吉緩緩豎起一根手指來“既然你帶領應天教歸順地下黑市,整個天下都再也沒有應天教半絲痕迹。那麼請問,蕭婉的配天婚是由誰來主持完成?”

“這個……。”周吉的聲音忽然就卡在了嗓子里,面色陡然變的玄妙非常“此乃天機,不可泄露。否則,天神發怒,定會降禍人間。”

君青藍呵呵。大家都是正常人,忽然這麼說話真的沒有問題么?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周吉微合了眼眸,雙手結了個手印豎與胸前,口中念念有詞,滿面都是不可說的神聖。

君青藍瞧了他半晌,忽然扭過了頭去“端王爺,咱們可以回去了。”

“恩。”李從堯撣了撣衣襟,起身抬腳。

“就……走了?”容喜眨了眨眼,眸色中有那麼幾分獃滯。不是才問到重點?怎麼……忽然就走了?總覺得今天來這一趟,好像沒幹成什麼事呢。

然而,他才起了個念頭,艙房中兩位主子已然快要走出們去了。徒留下屋中兩個非正常男子大眼瞪小眼,兩臉都是迷茫。

“容喜,還不走?”李從堯的聲音清淡,微涼。卻不容置疑。

“就來,就來。”容喜將拂塵一甩,快步追上。

走至周吉身邊時,腳步卻下意識頓了一頓。抬眼瞧着他,飛快在他耳邊說道“你如今已經是棄子。想要活命,只有眼前這一個機會。”

他這話語速極快,又語焉不詳。然而容喜相信,周吉一定能夠聽懂。因為他話音才落,便聽到周吉喊了一聲請留步。

“老夫方才為蕭家小姐佔了一卦。”周吉不疾不徐說道“此案乃是潛龍勿用的卦象。”

他朝二人拱手行禮“關於此案,老夫言盡於此,還請端王爺和君大人,仔細參詳。若一朝窺破天機,則此案必破。”

君青藍回首瞧向周吉。那人已經將雙目都緊緊,合上了,單手行禮,躬身垂首,儼然不肯再多說一個字。此刻的周吉與她方才所見種種姿態都不相同。高台上,他是個市井生意人。初入艙房,他倨傲中帶着幾分試探的不安。之後做小伏低,惶惶不可終日。

然而此刻,他內斂,高深而寡言。這樣的周吉,才無愧於傳聞中叱吒風雲的應天道人。

“多謝。”君青藍將唇角勾了一勾,追隨李從堯出了艙房。

寂靜中,周吉緩緩直起了身軀。一步步走至窗前,瞧向水天一色的黑暗,一動不動。直到瞧見東邊天幕上那一顆碩大明亮的星星時,唇角笑容里忽然添了幾分意味不明的苦澀。少傾,那明亮的星陡然自天際划下,托起明亮狹長一條尾巴。只一閃,便沒入到黑暗中去了。

周吉手指微動,指端交錯點過。不過片刻,眸色陡然變的凝重。

“潛龍勿用?呵呵!”周吉的笑聲陡然變的縹緲,依稀帶着幾分譏諷。眸色卻在頃刻間變的釋然,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周吉一生都在追求道法釋然,卻一日日沉淪於紅塵權欲之中不可自拔。從前的仙風道骨無非是為了迎合世人胃口,做出的假象罷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徹底放棄了人生追求的時候。在這樣一個黑暗的地方,居然找到了心底里最初的悸動。

“塵歸塵,土歸土。”周吉聲音低沉,自言自語。伸手,將艙房的窗一把關上了。

嘭一聲的悶響之中,男人花白的鬚髮,徹底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那一頭,君青藍出了艙房,便瞧見李從堯正站在向下的樓梯處等着她。男人狹長的鳳眸半眯着,似半分情緒也無,卻偏偏帶着洞悉一切的瞭然。

“找到你想要的了?”他說。

“是的。”君青藍朝他拱手行禮“多謝端王爺相助。”

李從堯長身玉立,容色如常瞧着她“不必同本王道謝。一切均需靠你自己。”

君青藍眸色一凝,低低道一聲是。

李從堯很奇怪!

從蕭婉案發之後,她便隱隱覺得李從堯與從前不同。以前她辦案的時候,那人雖也不大參與,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施以援手。但這一次……他似乎真的不願插手。

他的態度幾乎要她懷疑,他就是兇手。畢竟,這些枉死的女子都與他有着脫不開的關係,李從堯實在很有理由被懷疑!

然而,君青藍不願意懷疑李從堯。若是連他都不值得被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值得信賴的人?

“我會查明真相。”她走至他身側,聲音又低又細,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不會讓任何一個好人蒙冤。自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君青藍小心翼翼瞧着他的眼睛“無論那人,是什麼身份。”

“恩。”李從堯淡淡應了一聲“本王希望,你能始終如一。”

君青藍跟着李從堯下了船。她自二樓下來的時候,一層大廳里的客人已經盡數離開了。只剩下黑市的打手和下人,一個個蔫頭耷腦,精神不振。儼然都因為周吉的事情受了影響。

甲板上,錦衣抄手而立。遠遠瞧見二人,蹲身一禮“暗主吩咐奴婢護送幾位貴人上岸。”

她眸色微冷,毫不掩飾眼底濃烈的恨。側身朝着樓船下的柳葉快船指了指,冷冷說道“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