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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藍沒有再開口,清眸一瞬不瞬盯着李從堯。他並不是個感情用事的庸人,自然能夠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他不願意去懷疑張嬤嬤,無非是怕傷了李雪憶。

然而,硃砂當中含有極其少量的毒素,原本是不會叫人中毒的。除非經年累月的服用,才會在人體內沉積下來。加上生犀的購置,這是一筆不容忽視的龐大開支。張嬤嬤必然是受人指使的那一隻出頭鳥,憑她自己根本不能成事。

“那日,卑職叫唐影去尋找黑市的賬冊,便是想要瞧一瞧有沒有犀角和硃砂的來往記錄。張嬤嬤受人指使毒害郡主,定然不會走光明正大的渠道購買所需物品,何況犀角自來有價而無市。卑職能想到的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黑市,一個便是……。”

君青藍沒有說話,只抬了眼睛朝着正東青龍區的方向匆匆瞧了一眼:“這兩個地方需要一一排查,相比較而言,只有黑市相對容易接觸。可惜卑職不才,沒有能堅持到交易會結束,至今也不曾瞧見唐影,不知那日情形如何。若是能得知硃砂的去向,或許能順騰摸瓜查探出幕後金主。”

“這事……。”李從堯沉吟良久,終於緩緩抬了眼瞧向君青藍:“你只當不知,萬不可對外聲張,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以免打草驚蛇。”

他半斂了眉目:“至於張嬤嬤,本王自有計較。”

“是。”

君青藍立刻答應了。她雖然對李從堯說嫌疑目標有兩個,然而在她心裡,李雪憶悲劇的幕後主使者來自皇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在她瘋癲之前,險些就成了北夏的國母。凡事都不可能無端端的發生,她的破身而出是個陰謀,之後發生的一切又豈非不是陰謀?這二者之間,必有關聯!

“將你找到的犀角殘塊留下,本王會叫劉伯好生查探。”李從堯的神態語氣已然平靜,與往日那高高在上的高嶺之花一般無二:“雪憶的病情你暫且擱下吧。儘快將福來的案子查清楚,好叫雪憶脫身。”

“關於這事,卑職也有了一些發現。”君青藍眼睛一亮,將受傷的手掌揚起,指給李從堯看。

“王爺可還記得,卑職因何會受傷么?”

李從堯眸色一凝:“迷藥?”

“沒錯,就是迷藥。”君青藍微笑着說道:“暗夜麒麟發現了卑職的行蹤後,為了悄無聲息將我緝拿,在房間里放置了完全沒有味道的迷藥。卑職忽然覺出暈眩,若非以匕首割傷手掌,只怕早就成了階下囚。”

君青藍緩緩收回了手掌:“卑職這段時間一直在回憶那日在南德坊所中迷藥時的感覺。除了在入睡前有些微的眩暈之外,再沒有任何異常之處。所以卑職那會才會誤以為是白天太過勞累,並未過多的在意。而那時迷藥發作前的徵兆,與在樓船上一模一樣。所以,卑職可以斷定,暗夜麒麟所使用的迷藥與卑職在南德坊中所中的迷藥一般無二。”

君青藍瞧着自己的掌心,將唇角微微勾了一勾:“這一次也算是因禍得福,終於叫卑職想明白

了當初所中的迷藥究竟是什麼。”

她緩緩抬了眼,眼底帶着自信和從容,耀眼過天上的星辰。

“普寧寺的小沙彌玄空說過,慶元老和尚被咳喘之症折磨了數十年,不得根除。幸得道善自西域遊歷時帶回的奇葯才得以將病情控制。然而,那藥方卻神奇的很,需得將它與熟煙絲十兩和勻,放通風處,吹至七、八成干時,再貯於乾燥的罐子中備用。每日以旱煙筒或水煙袋,如尋常吸煙之法吸之。正是因為如此,慶元始終不肯配合。玄空便將藥材以常規煮葯之法熬制再供給慶元服用,但收效甚微。”

男人狹長的鳳眸盯着君青藍,半個字都沒有。李從堯比任何人的耐性都要好很多,旁人聽到君青藍總說些與案情無關的話題早就按捺不住。他卻只靜靜瞧着她,眼中無半點不耐。

“卑職曾向玄空求取藥方,但玄空並不肯泄漏半個字,只給了卑職一副藥渣。卑職將藥渣送去給劉伯,就在前日,劉伯已經在藥渣中發現了那種傳自西域的奇葯,叫做曼陀羅。”

君青藍吸口氣說道:“曼陀羅花能夠定喘,祛風,治哮喘等。而它還有個神奇的功效卻不為常人所知,那便是麻醉止痛!任何人只要服下曼陀羅花便會昏睡不醒,而且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的傷害。”

“你的意思是……”李從堯沉吟着說道:“有人在送給你們的素齋中加入了曼陀羅花?”

“正是如此。”君青藍鄭重點頭:“卑職已經可以斷定當時我們所中的迷藥就是曼陀羅花。但,這種花稀罕的很。在道善沒有回到普寧寺之前,旁人幾乎聞所未聞。即便是日日接觸的玄空,也只能以西域奇花來稱呼它。所以,卑職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是誰能從高手如雲的普寧寺偷走曼陀羅,並下入到我們的飲食當中。這人……。”

君青藍聲音略頓了一頓說道:“這人不但能接觸到寺廟中的飲食,更要清楚每一份素齋是送往何處去。”

“為何就不能是玄空或者道善下的葯?”李從堯緩緩說道。

“沒有這個可能。”君青藍搖搖頭:“凡事的發生都需要動機,普天之下沒有毫無緣由的案子。玄空生性單純,並不似窮凶極惡之人。若是他下的葯,萬萬沒有將藥渣交給我們的道理,那樣無異於自投羅網。至於道善,那不是王爺的朋友么?我想,能與王爺相交的人,一定都是可靠的。”

“最重要的一條則是,他們與郡主都沒有任何的交集。”

福來之死最終的目的是要將所有人的視線引向李雪憶,繼而牽連上整個端王府。真兇定然是與端王府來往頗多的人,而道善和玄空都不符合這樣的條件。李雪憶八年前出事的時候,道善早就離開了普寧寺不知所蹤。至於玄空,還只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這人,能接觸到曼陀羅花,又能接觸到分發到各府的素齋,在普寧寺中定然位高權重。”君青藍緩緩說道:“據卑職所知,在普寧寺里掌握着曼陀羅花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玄空,一個是道善。只要將同他

們二人親密接觸過的人一一篩查,該是能找出些蛛絲馬跡出來。”

“太麻煩。”李從堯微顰着眉頭:“道善素來行蹤飄忽,玄空卻是個中規中矩的小和尚,每日早晚課都會與寺中僧眾會和,一一排查耗時耗力。”

君青藍攤了攤手:“可以重點盤查火頭僧,他們有直接接觸素齋的機會。”

“不。”李從堯沉吟着搖了搖頭:“曼陀羅才是重點。你似乎忘記了,普寧寺中還有一個人每天都能接觸到曼陀羅。”

“您是說……。”君青藍深深吸了口氣。女子整個身軀都顫抖起來,清眸瞪大了,分明不能相信。

“怎麼可能?”李從堯的意思君青藍聽得明白,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他提到的那人會與這件事情有關係。

“你方才說過,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唯一答案即便多麼的不可思議都只能是唯一的答案。”李從堯淡淡說道:“畢竟,你懷疑和調查了所有的人,卻獨獨從沒有將他當做過嫌疑人。”

君青藍吞了吞口水。何止是她不會將那人當作嫌疑人,只怕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會懷疑到他。

“去查查吧。”李從堯只說了四個字便抿了唇。

君青藍半斂了眉目:“是!”

君青藍皺着眉,若真是那人就真真無法叫人理解了。那人德高望重,功成名就,做出這種下作事情來,圖什麼呢?

“王爺與他,有舊仇?”

“並沒有。”李從堯搖頭:“端王府中除了雪憶,旁人都極少與普寧寺接觸。本王從未他有過交集。”

“明白了。”君青藍緩緩低下了頭,這可就有點難辦了。毫無動機呢!即便是真的,她查出了真相,又有什麼人能夠相信?

“卑職會儘快再前往普寧寺去。在這之前,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得辦。”君青藍抬眼瞧着李從堯,一字一句鄭重說道:“卑職想要瞧瞧福來,卑職要親自驗屍。”

“重要麼?”

“重要。”君青藍鄭重點頭。

“你該去找姜羽凡。”李從堯聲音略頓了一頓,似乎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懊惱。

君青藍眼睛一亮:“說的是呢。這是皇上指派錦衣衛查辦的案子,而且卑職有廠公的口諭,完全可以以錦衣衛的身份,要求大理寺提供便利。”

清美女子微笑着說道:“若是能有姜小爺跟着,那就更方便了。”

李從堯將眉峰不着痕迹挑了挑,終於悶悶恩了一聲。君青藍好奇的瞧了他一眼,這人似乎在生氣?管他呢,不重要,反正他經常莫名其妙生氣。身體不好的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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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都這麼矯情。

君青藍選擇了忽視李從堯情緒的變化,眼眸清亮摩拳擦掌的起了身,儼然打算現在就去找姜羽凡。

然而,女子纖細柔弱的身軀卻叫男人一雙大掌死死按住。

“你給本王老老實實坐下!”男人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