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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藍緊緊攥着飛爪的另一頭,一躍而起。她對於飛爪的使用早在初入錦衣衛的訓練中,練習的得心應手。

陳墨白雖是個男子,卻並不重。比起她當初訓練時使用的沙袋要輕了許多,這個距離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問題。

何況又是在這般生死存亡的時候,她周身的潛能都被激發出來。頃刻間便爬出了蛇窟。

陳墨白並沒有立刻放開他的手,君青藍的身軀柔軟而溫暖,叫他捨不得放手。他從不是個好色的人,但這許多年來,他的生活離着溫暖越來越遠。君青藍掌心所傳遞出的溫暖叫他貪戀沉淪,不願自拔。

然而,良久之後,懷中小人卻遲遲沒有聲息。陳墨白顰了眉頭,終於覺察出情況似乎有些不大對勁,飛快低頭瞧去。

君青藍一雙清眸緊閉,蜜色的肌膚已然失去了光彩,變得蒼白如紙。在這黑暗之中,這樣的色澤瞧起來觸目驚心。女子緊緊咬着牙齒,將眉峰狠狠顰了,分明在忍受着無邊的痛苦,纖細的身軀則如寒冰般冷冽不住顫抖。

“阿蔚!阿蔚!”陳墨白的聲音中帶着掩飾不住的慌亂和恐懼。這恐懼自他心底毫無徵兆的生出,他完全無法控制。他在害怕失去,怕到了極致。

他這一生中失去的的東西已然太多,多到他早已對世間任何事任何人失去了興趣。

然而現在,他不願意再失去!

陳墨白將手指按在君青藍脈搏上狠狠顰了眉頭:“離別蠱?!”

陳墨白眸色一凝,心中只略略思量了片刻,便在身上一陣的摸索。飛快摸出只紫色的藥瓶,倒出粒小手指肚大小的丹藥,塞入到君青藍口中。

君青藍此刻卻已經沒有了意識,只覺得身上疼的厲害。那種疼痛她從沒有嘗試過,因為那跟本不是人類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範圍。便似每一塊肌肉紋理,甚至每一根血管都被一根尖細的的針生生地挑開,再不斷的攪動。一波波綿長無絕期的劇痛,叫人恨不能立刻死去。

然而,就在你以為自己馬上就能死了的時候,卻再度給生生的疼醒。如此往複,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咬着牙,正在疼痛中沉淪不前。不期然間,卻有一點冰涼納入口中。身體便因為這一點冰涼得到了瞬間的舒爽,她一把扯住清涼的源頭,張開嘴毫不猶豫地緊緊咬了上去。

陳墨白嘶了一聲,微顰了眉頭卻並沒有撤手。君青藍正死死咬着他的手,所用力道非常大,沒有半分情面。

然而,他卻彷彿感覺不出丁點的疼痛,溫潤的眼眸之中始終掛着暖陽般和煦的笑容。他以另一隻手抱過她的頭顱,讓她枕在自己膝蓋上。修長的指尖則一點點緩慢描畫著她精緻的眉眼。

良久,君青藍顰緊的雙眉終於漸漸鬆開,顫抖的身軀也恢復了平靜。意識也在那一刻回籠清明,立刻便覺出口中有淡淡血腥味瀰漫。君青藍一驚,睜開了眼。立刻撞進春風般和煦溫柔的眼波之中。

“墨白?!”

沒錯,她此刻還在黑營中,身邊只有陳墨白。那人與她近在咫尺,幾乎鼻息相聞。

陳墨白見她醒來,終於勾了唇角:“醒了就好,可否把我的手還給我?”

君青藍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死死咬着他的手,連忙道一聲對不起,以手臂按向地面飛快起了身。

方才的疼痛說來也怪,發作時毫無徵兆幾乎要了人命。不疼的時候,便瞭然無痕。若非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方才的一切幾乎就要叫人疑心是午夜時分夢一場。

“叫我看看你的手。”她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陳墨白乖乖的伸出手去,手背上牙齒咬破的印痕如一彎新月,滲出淡淡的血色。君青藍目光一黯,默默撕下一片衣角,將他整隻手都給包了起來。

“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還任由我咬呢?”

陳墨白只微微笑道:“只要你有需求,我這一條命都是你的。一隻手算什麼?”

君青藍的手指一頓,忽然覺得陳墨白這話便似一座山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竟沉重的叫她抬不起頭來。

陳墨白的目光從不曾從她面龐上移開,自然瞧見她細微的變化。男人的眼底略過一絲暗淡,卻轉瞬而逝,再度化作和煦的陽光。

他抬起完好的手,輕輕在她頭頂撫過:“你一向是個爽利的人,何必糾纏於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倒是你,在這種地方怎麼能中了蠱毒?”

君青藍嘆口氣:“還不是怕我離開么?”

君青藍眸色微閃,那藍衣人毫無所覺的給她下了毒。當時,他說蠱蟲的生命只有十五天,只要她乖乖在白營中關上十五日,蠱蟲便會自然死亡,皆時便是她離開的日子。若她動了想要離開的心思,蠱毒才會發作。

當時,她只以為是一句戲言,並不甚在意。原來……竟是真的么?

北夏離南疆十萬八千里,長樂公主竟與南疆人還有着這般密切的聯繫?

“你體內的蠱毒有些麻煩。”陳墨白沉吟着說道:“只怕這一時半刻我們還無法離開。”

君青藍不在意的擺擺手:“咱們已經走到了這裡,早就已經成了破釜沉舟再也無法回頭了。出去才是唯一的道路,只要到了外面,區區蠱毒總能想到法子破解。”

若是從前,也許她在白營中安安分分的住夠十五日,長樂公主迫於藍衣人的壓力會放自己離開。然而,此刻她已經瞧見了黑營中藏着的軍火庫,又洞悉了這麼多的秘密。誰還能容忍她活着?

留下來便是送死!

陳墨白略一沉吟說道:“那我們便一起出去!”

君青藍微笑着回首看去,方才的大洞已經再度合上了,下面的蛇窟再也沒有半分痕迹。只剩下平坦的道路,空氣中卻依稀飄散着幾分奇異的香氣,如同烤肉。

君青藍唏噓着說道:“這一場火看起來可真不小呢。”

陳墨白勾唇微笑:“長樂公主若是知道了你用一把火燒死了她所有的寶貝,豈不是要生吞活剝了你。如今看來,我們還真的只有儘快離開,這一條路可走了。”

君青藍冷笑一聲:“這些畜生已經害死了不少人,白營該是全部都折損在這裡。難怪早就警鈴大作卻不見有人追擊,想來就是依仗這蛇窟的威力。如今殺了這些畜生,也算是為白營的兄弟們報了仇。”

陳墨白只淡淡的笑着並不說話。想要離開談何容易?黑營有多大沒人知道,前面還有什麼樣的危機更沒有人知道。若想全身而退,真得好好下一番功夫。

“墨白,你快來看。”君青藍忽然開口呼喚,難掩聲音中的震驚。

陳墨白循聲望去,君青藍手中的火把將地面照的明晃晃亮堂堂。

此刻,他才發覺,這地面的青石磚上竟都刻了字。宮商角征羽,依次排列極有規律的延伸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方才竟沒有發現!

陳墨白眸色微閃:“這應該就是機關所在,莫非要用地面石磚上的音符來彈奏一首曲子?”

君青藍卻嘆了口氣:“這樣刁鑽的過關方法,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分別?單單北夏古往今來的樂曲就不勝枚舉,何況還有南疆和旁的小國。我都不知是否該稱讚這機關的創立者是個風雅之人。”

陳墨白說道:“我們一個個來試,總能找到最合適的曲子。”

“我來。”君青藍說道:“我的身子比你輕,相對來說更加靈活一些。一旦有什麼不測,也能逃得快一些。”

陳墨白注視她良久,輕輕嘆口氣垂下了眼眸:“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若有什麼不測,我一定會陪着你!”

君青藍低下頭去,內心裡翻滾如浪。年少時,她曾視陳墨白的寵愛為理所當然。然而現在,她忽然就覺得接受的有些愧疚。

她要拿什麼來償還他的情意呢。

君青藍低下頭,將手中攥着的火把向身邊一塊青磚點去。地面豁然裂開一條大口,灼熱的氣浪噴涌而出。

原來這機關的下面與蛇窟是連通的。蛇窟中的火勢依舊驚人,打開的瞬間,烤肉的異香以及皮肉骨頭燒焦的惡臭夾雜在一起撲面而來,那樣的氣味幾乎讓人窒息。

陳墨白皺着眉瞧向君青藍。她牢牢攥着固定在牆壁上的飛爪,一時間解除了墜入蛇窟的危險。另一隻手在身邊青石磚上一一試探。直到遇見不會變化的石磚,才會踏上去。

這是一個漫長而枯燥的過程。單調的叫人崩潰。然而,君青藍的眉目卻始終平靜而淡然,不見半絲焦躁,也沒有丁點的放鬆。

這樣的機關與其說考驗的是人的膽量,倒不如說考驗的心智。時間飛逝而過,君青藍與陳墨白才走出短短五步。這一條隧道一眼望不到邊,眼前的一切但凡遇見個心智不夠堅韌的人,早就給逼瘋了。

陳墨白回首瞧着走過的青磚半眯了眼眸。他腦中豁然有靈光一閃,不由低低吟唱起來。

他的聲音輕柔悅耳,叫人聽的莫名心安。而他的眼底,卻分明染上了一絲難以自拔的痛苦。

君青藍瞧的大駭:“墨白,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