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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堯的健康每況愈下,已經發展到不利於子嗣延綿的地步。故而,至今不曾聽聞燕京城裡有端王大婚的消息,端王府就此絕後。

李雪憶若是身陷囹圄,身首異處,則端王府再也沒有可能利用聯姻,為自己尋求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雙管齊下,端王府自此將沒有翻身的可能,只能一日日在北夏勛貴中沒落,直到徹底消失。

殺人於無形,好厲害的手段!

“王爺,卑職……。”

“本王前日得閑,在刑部庫房中翻閱起五年前舊案卷宗,偶然有一些心得,不知你可想聽聽。”

“卑職想要再進海棠苑,親自盤查郡主身邊伺候的下人,還請王爺應允。”

這當然不是她原本要說的話。端王府如今面臨的局面已經連她這個外人都嗅到了危險,她蟄伏在鎮撫司中是為了替自己的家族血洗冤屈。在大事未成之前,叫自己因為旁人的事情折損了性命實在不划算。

然而……李從堯實在太狠了!他知道五年前舊案卷宗對君青藍的重要,竟然提前去翻看了卷宗,從而將她的秘密給牢牢握在了手中。然後毫不留情的拿來威脅她。

君青藍不知道李從堯所說的心得是否與她的事情有關,但是,她沒有驗證的資本。在這種時候,她只能選擇妥協。所以,臨到出口的請辭最終變了模樣。

她暗暗呲了呲牙,真疼!李從堯狡猾的就像個狐狸,真難對付!

“恩。”李從堯垂了眼眸:“本王早命容含給了你海棠苑的鑰匙,便是許你自由出入海棠苑,你不需要向本王彙報。”

“多謝王爺。”

君青藍立刻拱手告辭,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再與李從堯獨處。她用五年的時間為自己贏來了一個好名聲卻從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能求來一個機會,還給慘死的父母兄長和族人們一個公道。可是,如今卻將自己陷入到端王府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人毫不留情的毀了她的夢想。她若再同李從堯相處一會,不知自己會不會一個忍不住提着刀去將那人捅死。

站在攬雲閣外高高的台階上,君青藍深深吸了口氣。高處來風,舒爽清涼,輕輕拂過她的髮絲和衣袂,心底里的燥熱似乎消退了幾分。此刻正是暮色四合,夕陽已斜斜墜與西方天幕上,白日里絢爛的燦金已經被雲霞給浸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紅。

紅色!

君青藍閉了閉眼,這原本喜慶熱烈的顏色,忽然就叫她覺得不祥。

李雪憶出生在漫天火紅朝霞的冬日,自此開啟了她人生的悲劇。而她自己……再也無法忘記,五年前夏日裡那一日,同樣在這絢爛的紅霞之下。那些日日在她眼前嬉笑怒罵的鮮活生命,頃刻間就成了刺目鮮紅的血。直到現在,君青藍始終認為,那一日管州府天幕上的雲霞一定是沾染了慘死家人的鮮血,不然,怎會紅的那樣驚心?

“走開!”

她匆忙抬起手,將衣袖連揮,試圖將縈繞在眼前的紅霞逼退。卻不知為何,雲霞一層層交疊而來,顏色逐漸加深,已經由最初的嫣紅變作了濃的化不開的鮮紅。一片一片的鮮紅,似乎沾染上了刺鼻的血腥,劈頭蓋臉朝她席捲而來。

“走開!!!!!!”

君青藍並不知道最後那一聲已經聲嘶力竭,似乎覺得面頰上有溫熱的液體蜿蜒而下。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模模糊糊的視線里,似乎瞧見一人身形如風向她奔來。下一刻,所有的意識便都被濃郁的鮮血給徹底的掩蓋了。

君青藍醒來的時候正躺在清露園自己房間的床榻上,微風卷了玉蘭花的清香送到了屋中,叫人神清氣爽。她眨了眨眼睛,猛然側過了頭去。這才瞧見窗邊案几上的青銅瑞獸香爐里,有裊裊的煙氣蒸騰。如紗似霧,繚繞數下,便消失於無形。

這季節本不是玉蘭盛開的時候,能在這時候聞見馥郁的玉蘭花香,原來是因為這個。那香爐依稀記得似乎在李從堯的馬車中見過,她想要起身上前查看。掙扎了數下卻始終不能如願,這才發現竟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

這是……病了?

“老天有眼,君大人您終於醒了。”容喜正捧了食盒進來,一眼瞧見君青藍,眼底便浮起幾分驚喜。

“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您那情形瞧着是真嚇人呢。”容喜將食盒放在桌上,立刻過來扶君青藍起身。

“我昨天……。”她原本想問問昨日發生了什麼,冷不丁瞧見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裡衣。搭在外面穿的那一層紗衣卻在一旁的桌案上隔着。於是,腦子裡轟的一聲,忽然變了臉色:“我的衣裳……。”

“君大人可是還在難受?”容喜變了臉色:“奴才這就回稟王爺,去給您請郎中去。”

“你告訴我。”君青藍顰着眉,一把撤了容喜衣袖:“昨天我怎麼回的房間?又是誰替我更衣?”

“昨日大人忽然暈倒,幸好王爺反應快,將您身軀接住,才免於您從高台上跌落。之後,王爺便親自送您回了清露園。待到奴才趕來時,您已經躺在床榻上了。至於誰替您更換的衣衫,奴才真不知道呢。”

君青藍身軀僵硬,如遭雷擊。是李從堯?李從堯替她更換了衣衫?!!

他……可是已經洞悉了自己是女子?

“昨天可真是嚇人的緊呢。咱們攬雲閣地勢高的很,您又恰在台階邊緣忽然倒下。若不是王爺,您今日哪裡還能再見到奴才?話說君大人昨天是怎麼了?忽然便似發了癲症一般,又哭又鬧的只說要什麼走開。那時候,台階上只有您和奴才,您是在轟什麼呢?”

君青藍心中紛亂如麻,只顧盤算着李從堯知曉自己是女子的可能性有多大,根本沒有聽到容喜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

“大人可是因為常年與死屍打交道,所以沾染了什麼邪祟?奴才從前在普寧寺求了個平安符,不如就送給大人,也好護佑您平安。”

“多謝。”直到容喜將平安符塞在了君青藍手中,她才漸漸穩住了心神:“這是你的心頭好,我怎可奪愛?”

她將平安符還給容喜,深深吸了口氣。

無論結局如何,她總要面對李從堯。籠罩在李雪憶和端王府上空的疑雲還在等待着她來偵破,李從堯不會因為她是個女子就對她手軟。他自然也不會出賣自己,畢竟自己對她非常有用。

她一抬眼便瞧見容喜滿目的關切,心底里不由生出幾分暖意出來。於是,朝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們這些人命硬的很,鬼神皆不敢近身。公公不必替我憂心。我想……。”

她抬手按了按額角,直到了現在,腦中還有些微的眩暈:“我想,或許是那日在南德坊中的迷香留下的隱患。”

“郎中也是這麼說的,還說大人是因為連日奔波,作息不定。加上昨日一天不曾進食,所以一時虛脫才會昏倒。大人身體底子極好,醒來後仔細調養,很快便能好。”

“郎中?”君青藍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容喜話中的重點:“王府里的郎中是從哪裡請來的?”

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到底中了什麼樣的迷藥,居然有郎中可以診斷出?能叫李從堯在這個時候請來的郎中一定非比尋常,畢竟她曾經中了迷藥的事情,可是個秘密呢。

“是咱們府中的馬夫劉伯。聽說早年在邊城的時候受過王爺的恩惠,便追隨着王爺一同回了王府。這劉伯可真是個深藏不露的神人,若不是王爺忽然染了那可怕的怪病,他只怕能將自己的本事藏一輩子。”

容喜邊說邊搖了搖頭:“說起來劉伯也是個怪人,明明有通天的本領,卻只一門心思的養馬。即便王爺對他十分的敬重,他卻堅持要日日與馬匹為伍,所以王爺便由了他。這事在咱們王府里可是個秘密,若非王爺交代,奴才也不敢同大人您提起呢。”

君青藍眸色微閃,這該是劉伯用來隱藏身份和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大隱隱於世,誰能想到端王府里一個不起眼的馬夫竟是個厲害的神醫呢?

難怪傳說中李從堯病的就快死了,她卻分明瞧着他的身體在一日日的好轉。

“郡主和張嬤嬤可曾昏倒?”

“是。”容喜說道:“不過,他們昏倒的時間很短,片刻間就醒了,只有大人最嚴重。”

君青藍點點頭,朝着容喜招招手說道:“麻煩公公扶我起身,我去瞧瞧郡主去。”

“這可使不得。”容喜連連擺手:“王爺吩咐奴才拿了早膳過來,務必要奴才瞧着大人吃完了才能離開。王爺說了,今日您哪都不用去,只安心在屋裡歇養一日便是。”

君青藍淡笑:“我哪裡能夠安心。”

福來的死就像懸在端王府頭上的一把劍,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毫不留情的劈下來。她如今的生命已經被李從堯牢牢攥在了手中,萬不能瞧着端王府遭殃。

“你不知道。”君青藍嘆口氣:“時間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