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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呆了,細想了下,卻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我當時直接就撕了,並沒有留下什麼。”汪從寒信里並沒有說什麼,只冷冷的說幫雪見送來和離書一封。只那和離書,就已把他氣得半瘋,直接就撕了,哪裡還能留下來?

周家雖然姨娘多,兄弟多,但當初家業乃是杜家幫趁,幾個姨娘也都是杜夫人做主給納的,所以小打小鬧難免,但後宅還算是一團和氣,他又是從小當仁不讓的嫡長子,哪裡見過汪家那種勾心鬥角和刀光劍影。

“我倒是覺得,”白逸天轉轉眼珠,他卻是馬上就想到了汪從寒從小到大的水深火熱,儼然以“宅斗”高手的形象出聲:“押差上門,如果有人留心打聽,有沒有表兄的信,結果也有可能是一樣的。”

聽他話里話外,分明直指柳雅彤,周博本來就對柳家理虧,於是便皺了眉頭,“那柳家小姐雖是官家小姐,但對這種外事瑣事,也不會了解。而且,我那院和主院雖然相連,但她平時從未來過。”

他話一出口,白逸然就覺得要糟,想攔沒攔住,嘆口氣,也不說什麼了,冷眼看着這二人。

果然,這樣的話讓汪從寒更是氣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指着周博,連說了幾個好字:“好!好!好!”這就是雪見所嫁之“涼”人!

自己就是太信任了眼前之人,才讓雪見落入險境。再想一想,如果周博是殺人兇手,那麼自己就是遞上刀去的那個幫凶,只要一想到雪見是因為自己一時大意而險些喪命,汪從寒就一陣的後怕,他心裡翻騰着,恨着周博,也恨着自己!

白逸天見狀,也顧不得許多,上前強按了他坐下,又遞上一碗茶。

汪從寒只喝了一口,心火難消,直接把茶碗扔了出去。

茶碗清脆的碎聲,並沒有引來下人們,沒事誰敢來觸這霉頭?汪從寒看着周博咬牙道:“喔,柳家小姐?就是你那未婚妻吧?這舊人還未走,新人已上門了?周少爺,果然好福氣呀!”

周博心裡既已打定讓柳雅彤知難而退而又盡量不傷面子的想法,此時斷不會在為此事和汪從寒過多解釋,畢竟汪從寒不是白逸天。但見汪從寒這樣冷淡的一個人,竟為了雪見而不惜與他翻臉,又是上火又是惱怒,自己怎麼竟不知道這二人之間,還有如何深厚情誼不成?

他想到這些,心裡更氣,於是斜眼望着汪從寒,淡淡道:“汪公子對周某內宅,關係太過了吧?原來大順國的官員都如此輕閑的嗎?”

一句話說得汪從寒臉都漲紅了起來,他為什麼這樣在意?又為什麼這樣心痛?這個問題,他一直沒有想到,也可能是刻意避開去想。聽到雪見出事,他只是憑着本能就來到安寧,卻根本沒有問過自己,此事,關己何干?

“這是傷天害命之事,人人得而管之。”汪從寒鎮定地說道。

周博也不再客氣,坐直身子對他道:“汪公子請放心,周某自己妻兒,周博自然會護得周全。”以前沒有注意過,這汪從寒對別人妻兒,還能如此關心,真是太善心了些吧。不僅善心,還像是情深意真,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至於那和離書,周某並沒有同意,”周博對於汪從寒從此心生警惕:“所以雪見此時此刻,還是我周博的妻子。”和你汪從寒,更無一絲一毫的關係。

周博這樣的神色,汪從寒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心裡不由氣結,但事實本來如此,就好象一身勁頭兒全無用處,他餘下精力甚足,此時這多餘精力作祟,垂下手用力握緊拳頭,對周博說一句:“原來你還記得自己已有髮妻一事。”

周博似笑非笑:“自然記得。”然後反問:“不知道汪兄可記得?”

“嗯。”汪從寒低下頭,再次捏緊拳頭,而後抬起頭來,淡淡一笑,故作坦然說道:“你且記住,人在做,天在看!你若不能護她周全,還不如放手予她自由。”

周博的眉頭忽然一挑,也失了再談下去的興趣,衝著汪從寒道:“雪見今生今世,都是我周某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既已許過她今生只伴她一人,便會依諾做到!”

汪從寒走到周博面前,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道:“雪見其人,似弱實剛,寧折不彎,你,好自為之吧!”

白逸天更是吃驚,他對雪見了解並沒有這麼深刻,但也覺得汪從寒這番話實在是說到了根本上。如果雪見回了周家,見到柳雅彤,還不知道會是怎樣天雷對地火的爆發,自己這好友,雖不想左右逢源,但亦想平衡家中關係,現在想來,恐怕是難了。

“表兄,聽說雪見過一陣子就要回周家了。逸天覺得博哥兒經過此次錐心疼痛,必會有所感悟,知道如何做的。”白逸天此話說給汪從寒聽,也說給周博聽。

“喔,汪某倒要看看雪見回周家後,憑她一己之力,如何和柳家母女面對面的交鋒!”汪從寒面帶笑容,那笑容卻十分陰冷,“也不知道這孕婦,能經受幾次傷害?我看周大少爺,最好先提前問過徐翁,也好心裡有個底着不是。”

周博越聽越不對勁,臉都氣白了,沒好氣地說:“汪公子越說越不像話了!周某就不送客了!”說罷直接甩門出了客廳。

白逸天看看門帘,又看看錶兄,忍不住嘆氣。

“咱們走吧。”汪從寒根本不顧他的想法,也起身道:“我去看看雪見。”

“表兄,這不太好吧。”白逸天苦着一張臉。雪見現在已不是一年前那個啥也不是的小丫頭,小跟班,小尾巴,現在他是周博的娘子,還是個卧床的孕婦。他自己也就雪見回來的那天見到了雪見,後來也只是聽徐從安和周博說,再不好意思去看望的。

汪從寒邊走邊說,“瞧你那神色,好象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以在屋內放個屏風,再說有你和徐翁作陪,我不過是一盡朋友之誼罷了。”對,一定是這樣,我對雪見只是朋友之誼。

“我只是想,咱們這樣冒冒然地跑去徐家,是不是……不太好?”白逸天說話的同時拿眼斜着汪從寒,嘴上卻還不老實地說:“博哥兒,肯定會不願意的。”你看人家老婆,總得經過人家同意吧。

“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看的是雪見。”汪從寒沒好氣地說。

“表兄,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白逸天挑眉看向汪從寒。

汪從寒聽得心裡一突突,然後乾笑道:“我是難得糊塗。”他搖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裡甩出去。

白逸天小聲道:“依我看,你是男的糊塗了!”

說完這話,倆個人同時互看一眼,笑笑便偃旗息鼓,奔徐宅而去。

徐宅本來離周家就很近,所以並沒有多走幾步路。自然先去見的是徐從安。

徐從安倒並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和顧慮,馬上去讓人通知了雪見,聽說雪見正好醒着,在給肚裡的孩子念詩書,於是又讓人尋了屏風,便請了徐從安和白逸天過去。

汪從寒一進屋,就看到雪見坐在床上,屏風只是半遮着,他只看了一眼,便坐到屏風那邊,道:“雪見娘子,神色倒是還好,汪某便放心了。”

白逸天卻絲毫不見外,一屁股坐在汪從寒下首,抬手先夾了几上的一塊梅花糕放進口中,“這是小梅的手藝吧,也算是半出師了。”

小梅和徐從安見白逸天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假裝不認得如此吃貨。反正他向來不當自己是外人,平時在徐家見到小梅,總是要吃要喝的。

小梅過來給二人端了核桃仁豌豆羹,然後說道:“這是我們娘子每日必喝的,說是可以健腦。剛才聽說你們要來,便說,這白逸天鼻子最尖,還是主動端上來最好。”

白逸天也不矯情,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汪從寒就瞪了他一眼,埋怨道:“咱能不跟雙身子的人爭吃爭喝不?”

“雪見又不是外人,沒事的,表兄。”白逸天嘴上說著,手下也沒閑着,把空碗遞給小梅,“養兵千里,用在此時,你們娘子平時把你們調教得個個廚藝高超,現在正是讓我檢驗的時候。”

“白少爺,小梅的廚藝可不如小桃,連小梨都趕不上。”小梅接過碗,隨手又遞過來一碟子小酥餅,“白少爺這是餓了幾頓了?也夠可憐的,咱大順國一個縣令的月銀,根本不夠您吃三頓飯吧?”

徐從安忍住笑,對汪從寒道:“你看看,連雪見身邊的丫頭,如今都如此刁鑽了。”

“雪見是冰雪聰明之人,身邊人略伶俐些,也是應該的。”汪從寒沒注意到那二人都說了什麼,他透過朦朧的屏風望着雪見,這個人,這個如此靈怪的人兒,可知道她要回周府,會面臨什麼樣的境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