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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學生到各班報到之後,便是在禮堂進行新生入學教育。接着就由班主任帶領到“青春林”植樹。

植樹活動要求學生自由組合,四人一組,從挖坑到栽樹以至澆水、掛牌,都由這四人負責。而且每棵樹牌的編號都與栽樹的四個同學一同記錄在案。也就是說,在未來三年,這棵樹的命運便與這四個同學緊緊聯繫在一起了。

布置完畢,明皓便一一地指導監督學生們勞動。植樹,再簡單不過的勞動了,可是,對於這些很多連鍬鎬都沒碰過的獨生子女來說,卻成了一個十分艱難的大工程。明皓要逐一地示範,並且還要為他們畫出樹坑的直徑、檢查樹坑的深度,真是比自己干還要累。

當明皓走到另一組的時候,發現植樹的學生都在一邊坐着休息,而一位中年婦女在獨自挖着樹坑。

明皓走過去,問道:“您是——?”

“是明老師吧?我叫吳燕,是吳昊天的媽媽。”

“怎麼能讓您幹活呢?”明皓對坐在路邊休息的學生們說,“你們幾個過來!你們這好幾個大小夥子,好意思讓家長一個人幹活?”

幾個學生連忙走過來,吳昊天手裡還拿着單詞手卡。

吳昊天媽媽忙解釋道:“不是他們讓我乾的,是我自己要求的。這活兒,他們也不會,有這時間還不如多背幾個單詞呢!反正我也沒啥事兒,閑着也是閑着。”

“大姐,讓他們植樹,不是學校缺乏勞動力。而是有目的的鍛煉他們,培養他們的責任感和集體榮譽感。”明皓耐心地說。

“既然這樣,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干吧。”吳昊天媽媽拉過兒子說,“明老師,你看,我也快挖完了,沒剩多少了,我想帶昊天去配個眼鏡,你看行不?”

“好吧!但是得快點回來,因為還有別的活動。”

昊天媽媽小聲說:“走,找個地方看會兒單詞。”就挎著兒子的胳膊離開了。

明皓走到最後一組,發現只有張玉新一個人大汗淋漓地刨着樹坑。

“其他人呢?你們組還有誰?”明皓問。

“還有李大奇、陳家寶和董梓軒。”張玉新回道。

“他們人呢?”

“我也不知道。”

明皓明白,在學生嘴裡要了解其他人犯錯的信息,多半難以得逞。於是,他就向四周張望,發現不遠處餐廳靠近院牆的地方,倒是一個極佳的清凈之地,他便朝那裡走去。

剛到跟前,便聽到董梓軒的聲音:“家寶,你可真夠廢物的!抽口煙都能嗆着!”

“梓軒,他和你不一樣。人家可是乖寶寶!來,寶寶,一會兒給你買糖吃!哈哈哈——”另一個男生的聲音。

“李大奇,你他媽找抽呢?”顯然,是陳家寶在說話。

“你他媽敢抽——?——老師?”李大奇突然發現明皓出現在面前,嚇得把手直接插到褲子口袋裡。

董梓軒下意識地把手背到後邊,用手指掐滅燃燒的香煙,很顯然,被燙到了,咧了一下嘴。

明皓知道,這三個學生,只有李大奇是正常憑成績考入一中的。而董梓軒和陳家寶都是擇校生。

所謂擇校生,也就是花高價進來的學生,他們的成績都是在正常錄取分數段以下。這些學生,不僅僅是家裡花得起錢就能進入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的,還必須是有

一定的社會背景,是那種學校甚至教育局都無法拒之門外的關係單位或利害相關的人士的子弟。

象董梓軒,是本市常務副市長的公子;而陳家寶則是本市一大型民營企業老總的少爺。

看到他們逍遙自在的樣子,明皓非常氣憤,嚴厲地批評道:“所有同學都在勞動,你們三個好意思在這兒歇着?四個人的活兒,讓人家一個人干,你們不覺得太過分嗎?”

“我們也沒讓他白乾,說好要給他報酬的。”董梓軒分辯道。

“報酬?多少啊?”

陳家寶說:“我們答應每人給他50塊錢。”

“他——,收下了?”明皓問。

“沒收。”李大奇說,“但是,我們也不會讓他白乾的!”

“那好,現在張玉新拿出150元,雇你們把樹栽上,你們願意嗎?”明皓又問道。

董梓軒冷笑道:“我們?開玩笑!——我們又不是民工!”

“你們不是民工,難道其他同學就是嗎?你們覺得受雇於人是恥辱,為什麼卻要用錢去羞辱同學呢?你們高人一等嗎?別人都能幹的活兒,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幹?你們比別人特殊嗎?”明皓越說越氣,聲音也不覺大了起來。

三個學生都低下頭,不敢作聲。

沉靜了一會兒,明皓看着李大奇說:“哎?你的褲子怎麼冒煙了?”

李大奇急忙把塞在褲子口袋裡的香煙拿出來,扔在地上,又看看自己的褲子,沒事兒啊!這才知道,上了老師的當。唉!老話怎麼說的了?——“姜還是老的辣呀”!

“剛剛在新生教育時,你們學過《學生禁令》。吸煙,是什麼處分?”明皓問。

陳家寶說:“記大過。”

“好啊!入學第一天,開門紅!”明皓看着眼前的三個學生。

“老師,我們知道錯了!就原諒我們這一回,下次一定不敢了!”李大奇率先說道。

陳家寶和董梓軒也連忙認錯:“是,是。我們下不為例,就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明皓停頓片刻,說:“好吧!我這個人呢,比較民主。兩條路,你們自己選:第一,我上報學校,由學校處理。”

“別,別呀!——還是您處理吧!咋處罰我們都領着。”李大奇說。

“對!咋處罰都行,就是別上報學校。”陳家寶應和着,董梓軒也使勁地點頭。

“第二,就是繞着操場跑十圈。還得保證以後絕不再犯此類錯誤,若是再犯,數罪併罰!”

“十圈?”陳家寶比較胖,一聽罰跑十圈,立刻頭都大了。

董梓軒卻笑了:“沒事!不就十圈嗎?”

陳家寶小聲嘟囔說:“你是運動員,你當然不怕!”

“老師,要不我們少跑兩圈,你打我們幾下,行不?”李大奇笑嘻嘻地說。

“你們入班之前就沒做做功課?”明皓雙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說。

“啥功課?要考試嗎?”陳家寶忙問道。

“比方說,就沒了解一下我這個班主任?”

董梓軒小聲說:“知道。都說你挺厲害的!”

明皓又說:“知道就好,明白人

好辦事!我再順便告訴你們一點,就是——我這個人挺變態的。專門在與人為難中尋找快樂!所以,討價還價的事,以後就免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

“那——我們去跑吧?”董梓軒說。

“別忙,先去把樹栽上。記着,讓張玉新休息,你們三個幹活。完了之後再去跑步!”明皓又看看董梓軒,“你呢?不僅是記大過這麼簡單吧?早晨的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還指望我也會放過你?”

“那,——你還想怎麼辦?”董梓軒沒敢看明皓,只是怯怯地問了一句。

“和他們一起接受完處罰之後,你單獨來找我,咱們再談你的問題。”明皓說完就押着這三個人回到青春林。

植樹結束之後,學生們個個滿頭大汗,都分頭找陰涼的地方休息了。董梓軒、李大奇和陳家寶來到明皓面前。

李大奇說:“老師,我們——?”

“你們怎麼了?該幹啥就幹啥嘛!”

“那——,現在跑,大家都看着呢!”董梓軒為難的說。

明皓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而是靠着一棵大樹坐下,並閉上了眼睛。

這三個人,你拉拉我,我捅捅你,誰也沒敢再言聲,只好悻悻地到操場跑步了。

這時,太陽已經快到頭頂了,所謂秋老虎還真是挺熱。各班學生都完成了植樹任務,有的找地方乘涼,有的在操場上玩耍。看到這三個大熱天跑步的同學,都覺得很奇怪。

女同學們都集中到餐廳樓根的陰涼處休息。倪娜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對孫雨聰說:“小哈,你去給我買瓶水,要冰鎮的!”孫雨聰和她是初中同學,因為愛笑,所以得了“小哈”這個綽號。

“太累!不想動了!”孫雨聰說。

“不累我就自己去了!還用你?虧得我還把你當朋友!”倪娜不高興地說。

孫雨聰不悅地起身去買水了!周圍的同學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倪娜。

明皓看着那三個男生跑了將近三圈,就讓張玉新去把他們喊回來:“告訴他們,剩下的,等太陽落下去再跑。”

陳家寶、李大奇接到通知後,立馬停了下來。可是董梓軒卻依然繼續在操場上奔跑,直到跑完了十圈。明皓以為他該停下來了,但是沒有。又多跑了一圈,然後示威似的舉起拳頭,又跑回到明皓身邊。

“跑完了!沒事了吧?”他撩起衣襟擦着汗水對明皓說。

“沒事啦?——早晨的事呢?”明皓問。

董梓軒滿不在乎地問:“那你說!再跑幾圈?——隨你便!”

明皓看得出這小子不怵跑步,就說:“一味地體罰太不人性化了。這樣吧,高中課程還沒學呢,也沒法給你布置作業!就限你一個月之內,把初中所有要求背誦的語文篇目,都給我背下來。——中考都結束了,這個要求不過分吧?”明皓抬眼看看這個語文成績尚未及格的特殊弟子。

“那麼多!都背呀?再說,我都上了高中了,還背初中那些東西有啥用啊?——你這不是成心折磨我嗎?”董梓軒嘟囔着。

“初中的內容,高考也要考。——一個月之後見分曉:要麼是完成任務留下;要麼是你無能,那就只好走人!我這兒不養廢物!”

“誰是廢物啊?背就背!有啥了不起的?”董梓軒氣哼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