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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立刻回答,小臉兒上露出了猶豫的兩難表情。

葉維康說:“葉靈璧不認葉家,與葉家一刀兩斷。你說你不分青紅皂白是非曲折的站在葉靈璧的身邊,可以。但老爺子年事已高,你也知道老爺子有多寵你,你就當是陪少霆回去看看他,與靈璧無關。”

慕念安這才認真的點點頭:“好。只要有時間,我都會和權少霆回去看望老爺子的。”

葉維康點點頭,抬腿要離開,被她又一次叫住:“葉旅長,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說完,像只兔子一樣就跑掉了。

葉維康目力極好,至今為止他依然是特戰旅的神槍手,無人能勝過他。他微微眯起眼睛,相隔這麼遠的距離,甚至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從小院兒跑出來的時候,臉上的不耐煩和暴躁。

電話募地響起,葉維康一看是葉老爺子打來的,不敢耽誤,連忙接聽。

並不意外的,電話一接起,先是挨了一頓臭罵。

“……狗東西!特訓營你也敢說走就走?請假都不按流程!還回去補假條?你膽子真大!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個當旅長的都這樣兒,你怎麼管底下的兵?你憑啥管人家?你有啥資格管人家?!狗東西越來越不成器了!”

等葉老爺子罵完,慕念安也噠噠噠跑過來了。

她看到葉維康舉着電話,腳步一下就收住了,站在幾米的位置,賊頭賊腦,狗狗祟祟的看着,卻不肯再靠近。

等葉老爺子罵爽了,他才冷哼一聲,問:“靈璧怎麼樣?”

葉維康:“很好。”

靈璧身邊有很多會為了哄他開心而努力的人。

葉老爺子:“那你見上靈璧了沒?跟他說上話了沒?”

葉維康:“沒有。”

葉老爺子這叫一個氣啊,又噼里啪啦給葉維康臭罵了一通。罵完,下軍令了:“你們父子倆的事兒,不能再拖了。儘快解決掉!葉靈璧要真不認葉家了,老子也不認你了,你也甭回家了。老子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就當老子後繼無人。”

葉維康:“…………”

葉老爺子見他連回答都沒有了,“你幹啥?咋不說話?身邊有女人啊!”

葉維康:“嗯。”

葉老爺子:“???”

就在葉老爺子要張嘴罵人之前,葉維康告訴他:“是慕念安。”

葉老爺子:“哦,這樣兒啊,那你多求求安安,她有辦法讓靈璧答應見你一面。”

葉維康:“她說她不會幫忙。靈璧要幹什麼,她就陪着靈璧幹什麼。”靈璧不認葉家,她也——”

葉老爺子慌了:“這哪兒行?你把電話給安安!”

葉維康沉默了一會兒,把手機伸出去。

慕念安已經猜出來是葉老爺子的電話,她無語的看了一眼葉維康。

不會說話成這樣兒,也是少見了。

她接了電話,聲音又乖又甜:“阿翁!”

葉老爺子:“安安啊,你真的要因為葉靈璧那狗崽子不要爺爺了啊?爺爺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動手大人了還不行嗎?”

慕念安心想您老要是不提,我差點都忘了您昨兒還過來用拐杖抽了葉靈璧一頓呢。

她點點頭:“嗯,葉靈璧不認葉家,我也不認了。我不做讓葉靈璧不開心的事兒。但我回去看您,葉靈璧不會不高興。所以我會經常帶權少霆回去看您的。”

葉老爺子心滿意足:“那就好。安安還是

明白事理的嘛!行了,不影響我就行。葉維康……害,不認就不認吧。老子也不想認他這個兒子來着。就是因為他,才害的老子沒了大孫子。”

慕念安:“…………”

同情的抬頭看了一眼葉旅長,憋笑憋的很辛苦。

又哄了一會兒葉老爺子,慕念安才把手機還給葉維康。

葉維康:“爸,還有事兒?”

葉老爺子暴躁:“沒事兒!老子沒話跟你說!那是你兒子,你兒子不認你,你從自己身上反省!掛了!別浪費老子的電話費!”

葉維康:“…………”

他表情不變,渾身的肌肉卻繃緊。意識到是慕念安抓起了他的手臂,立刻便卸去了力氣。收起電話,平靜的低頭看着她。

慕念安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拿出碘伏棉球,把從葉維康手臂上流下來,流到掌心,然後凝固的血跡一點點擦乾淨。

當血跡擦乾淨之後,她發現葉維康的手臂只是被划了一條口子,這才放下心來,足足用了十幾個創可貼,才把他手臂上的口子給貼滿。

葉維康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手臂受傷了。

應該是他從副官的口中得知葉靈璧開始變賣家產的消息,心神一慌,拔腿便要出來看望葉靈璧的時候,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闖進了作戰區,被流彈蹭破了手臂。

慕念安語氣有些幽怨:“葉旅長,您心裡很關心葉靈璧,為什麼早點不表現出來?非要等到覆水難收的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要失去兒子了。您真的活該。”

葉維康把袖子放下來,蓋住了手臂上亂七八糟貼着的創可貼,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放着不管不是更好?”

慕念安:“您是我認識的長輩,看到長輩受傷,放着不管可不行。您也別多想,換做是陌生人,我也會看一下傷勢的。”

葉維康這次臉上是真的露出了笑意,“回去吧,靈璧在等你。”

慕念安回頭,只模模糊糊看到小院兒的門口,站着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很明顯就是葉靈璧,因為丫的站姿太有特點了。

站沒個站樣兒,懶洋洋的靠在圍牆上,那弔兒郎當的德行,隔着八百米都傳過來了。

鳳九爺練的是童子功,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他是練過舞蹈之類的東西。

權少霆長身玉立,就算姿態很放鬆,他也是脊背挺得筆直的。

唯獨葉靈璧,不管是站着還是坐着,都跟沒骨頭似得。軟綿綿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扭的身體。

慕念安嘆氣:“他不是等我,他是擔心您。”

她剛才衝進九哥的屋子裡找醫藥箱,葉靈璧就狗狗祟祟的待在她身邊,明明關心,卻不好意思開口詢問。

給她煩得不行,出門之前吼了葉靈璧一句:“你要是擔心葉旅長,就跟我一起過去看看他!”

丫才哼唧一聲兒,轉身走了。

葉維康自己也覺得好笑:“父子不像父子,仇人也不像仇人。”

慕念安看的更清楚:“您關心葉靈璧,葉靈璧心裡也有您。可他受傷太深,葉旅長,他不會和您再做父子了。”

她剛才像炸毛的刺蝟,咄咄逼人的說難聽話,葉維康不氣不惱。偏偏是她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說出‘他不會再和您做父子了’,葉維康才覺得胸口一悶,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葉維康看向遠處倚着圍牆點燃了一支香煙的葉靈璧,“做不成父子了?”

慕念安心疼的不得了,但還是堅定的點頭:“嗯,做不成

了。他受傷太深了,不管怎麼幫他,他的傷口都癒合不了。”

所以葉旅長您為什麼不早點——

這句質問又埋怨的話,慕念安憋了回去。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就沒必要再說了。

她只心疼葉靈璧。

在那件意外中,誰都沒有錯,誰都很受傷。

可葉靈璧內心受傷最深,但沒人真正的關心他。就連陳老師,也幫着葉維康埋怨葉靈璧不懂事兒,不夠像個葉家的兒子。

葉靈璧心裡多難受多委屈,誰問過他?誰關心過他?

在丈夫和兒子中,連陳老師選擇了丈夫。

葉靈璧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他心裡的苦,誰知道?

沒關係,沒人疼葉靈璧,她和權少霆疼。

沒有葉家人,葉靈璧也還有她跟權少霆。

葉維康垂在褲縫邊的手,微微捏成拳頭,他點點頭,只是道:“有你和少霆陪着靈璧就好。”

慕念安乖巧的道別:“葉旅長,慢走。”

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

一溜煙的小跑到葉靈璧的身邊,像頭小獅子,直直的撲向葉靈璧的懷裡,一腦袋裝在他的胸口上。

“又他媽抽煙!你找死!我說沒說過我備孕期間誰都不許抽煙?!”

葉靈璧看到她從竹林跑出來,嚇得連忙扔了香煙,可還是沒來得及。被她這一裝,感覺胸腔都被撞裂了:“死丫頭!你他媽練過鐵頭功啊?你腦袋疼不疼?嗯,就問你腦袋疼不疼?”

慕念安捂着腦門,淚花兒都被疼出來了,畢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咬牙切齒:“不許再抽煙了!你十八歲的小孩兒啊?還覺得抽煙帥氣么?小心得肺癌!”

葉靈璧好笑又好奇的伸手幫她揉已經紅起來的腦門,“嗯,跟他說什麼了?”

她跟學過川劇變臉似得,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兒,“我告訴葉旅長,你們倆做不成父子啦!我還讓他以後別來九號公館了,如果他想看你,就讓他在門口等着,別來打擾你!”

葉靈璧原本還提在嗓子眼兒的那口氣,一下子就舒暢了,他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腦袋,笑的格外輕鬆:“沒白心疼你。”

他語氣一沉,帶着受傷的委屈:“慕念安,我是真怕你他媽腦子一熱,跑過來讓我原諒他,跟他重新當父子。再跟我說上一堆血濃於水,親情割捨不斷之類的屁話,再勸我回葉家。”

慕念安一拳砸在他的小腹,“你把我當傻子啊?這種屁話,我會說嗎?我就這麼聖母白蓮花?你在葉家受了那麼深的傷,這輩子都癒合不了,我還勸你回葉家,我他媽是頭豬也不會這麼干。”

葉靈璧笑的輕佻,也很委屈,他張開了手臂:“再給葉董一個愛的抱抱吧。”

慕念安輕輕的抱住他,隔着厚厚的羽絨服,也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心裡又是狠狠一疼,摩挲着他的脊背,輕輕的說:“葉靈璧,我不會勸你回葉家。我只會勸你離他們越遠越好。他們帶給你的傷,太深了。你要離他們遠一點,免得再讓他們傷害你。懂嗎?”

葉靈璧輕笑:“嗯。”

她推開他,認真的看着他的桃花眼:“為了陳老師,你委屈了自己這麼多年。現在,不許委屈自己了。要遠離傷害你的人,哪怕他們是你的親人。我想你自私一點,不去為別人考慮,只想你自己開不開心。”

葉靈璧看向那片竹林,慢條斯理的說:“只有親人,才能傷你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