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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錢多得沒處使。”走出魏家後,穆語淡淡地這麼說了一句。

她這神色讓程祥默默地將手機揣回了口袋,打消了將“好消息”彙報給秦晉桓的念頭。

穆語將程祥的小心思都看在了眼裡,卻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往前走,經過岳水保家時,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悄悄側耳凝聽。

屋裡仍有爭吵聲,仍隱約夾雜着孩子的哭聲,只不過爭吵聲仍然很小,小到她根本聽不清爭吵內容。

“沒想到這家庭大戰還在持續。”走出小區後程祥才沒話找話說。

劉小凡接話:“這熊孩子這麼小就這麼皮,大人應該好好管管,要不然再大點兒就沒法管,很容易演變成社會禍害的。”

“小孩的壞脾氣壞習慣都是大人慣出來的。誒,少奶奶,這個怎麼辦?”

穆語抬頭才注意到程祥手中的提着的玩具和零食,左右看了看,見附近沒有小孩,只有一個流浪漢坐在一棵樹下乘涼,隨即示意程祥把吃的送給流浪漢,玩具則放到車上。

程祥照辦後,三人一併上車,直奔陽光小區。

“程祥,等會兒你先下車過去瞅瞅,確定郭飛他們已經離開給我打個電話,我和穆法醫再一起過去。”路上劉小凡帶着顧慮叮囑程祥。

“我們又不是跟蹤他們來的,沒必要搞得這麼心虛樣。”程祥不以為然。

“我不想引起他們誤會,不想給容隊丟臉。反正已經走在他們後面了,也不差晚這幾分鐘了。”

劉小凡十分誠懇的樣子讓程祥有些無語,不過見穆語沒說什麼,他也就沒再出聲,認真開車。

陽光小區是個老小區,雖然大門口設着崗亭欄杆,但保安對於進出車輛的盤查並不嚴格,收了十塊錢押金、提醒一小時兩塊錢後,就讓程祥開車進去了。

因為魏雲榮提供了翁康義女兒翁家麗家的詳細地址,所以程祥直接將車開到了翁家麗樓下,靠邊停的,按劉小凡的意思他先下了車,上樓敲開了翁家麗家的門,確定郭飛他們已經離開後,才打電話叫劉小凡和穆語上去。

“你們也是警察?”翁家麗開門看見程祥手中出示的劉小凡的警、官證面露驚訝。

警察連接上門,她會如此驚訝也在程祥的預料之中,他點點頭,因為劉小凡和穆語還沒上來,飛快收起了警、官證的他便信口自我介紹以拖延時間。

很快劉小凡和穆語便來了,劉小凡走到程祥前面,向翁家麗介紹自己身份後,便直接問及翁康義的現狀。

“你們也是為錢大慶的案子來的吧?進來說吧。”可能因為有郭飛他們的鋪墊,此時翁家麗對他們為自安城也不奇怪,也很配合,給他們遞了一次性鞋套後,邀請他們進屋。

“麗麗,又誰來了?”次卧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爸,還是警察。”翁家麗回應這話時,臉上沒什麼表情。

還在房間里的翁康義的聲音瞬間就變成了吼叫:“我兒子老婆死的時候不見一個警察上門,這個惡棍一死,警察竟然扎堆上門!警察流.氓他、媽的都成一家人了!一群混蛋!次奧他、媽的混蛋!”

後面帶有一連串的粗話,罵得穆語有些發懵,她沒想到翁康義對警察的印象這麼糟糕。

這邊劉小凡正訕笑着想解釋一句什麼時,翁家麗已淡淡地做了解釋:“我爸這幾年受的打擊太多,讓他變得很狂躁,對警察也一直有抵觸情緒,請你們別和一個老人家計較。請你們稍等一下。”

說完也不待他們出聲,她就進了次卧,房間的怒罵聲隨即漸漸小了,待完全沒了聲音,翁家麗才出來,輕輕將次卧門關上後,她來到客廳,給穆語三人各倒了杯水後,在一側坐了下來。

“我爸很容易情緒波動,你們有什麼想了解的不如問我,我爸知道的我都知道。”翁家麗說這話時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淡淡的。

“抱歉,請原諒我們的冒昧打擾。”穆語帶笑示歉。

已覺察到翁家父女對警察的極不友好,為了縮短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好地了解情況,劉小凡授意穆語和翁家麗進行對話。

“沒什麼。問吧。”翁家麗顯然不想講廢話。

穆語呲了呲牙,小心翼翼地問道:“令尊的情緒一直都這樣嗎?”

“我爸的脾氣以前好着呢。變成這樣都是拜警……”大概意識到了不妥,翁家麗立刻改了口,“都是因為我弟弟還有我媽的死,受打擊太大導致的。”

“他出獄以後一直住在您家嗎?”

“不住我這兒住哪兒?難不成還能住警察局不成?”

這極帶情緒的話把穆語給噎着了,就在她猶豫着下一句問話要怎麼開門時,翁家麗先反問了她:“你們來我家之前,也和前面那兩個安城的警察一樣沒去我爸呆過的監獄調查情況?”

穆語搖了搖頭,如實以對:“我們從群眾處了解到你家和錢大慶家的矛盾後,就直接來你們家了。”

“哦,難怪。”翁家麗的面色微緩,淡淡笑了笑,“你們也別怪我對你們說話不客氣,我們一家對警察實在是失望透頂了。你們也是想了解我爸出獄以後都做了些什麼、以確定他是不是殺錢大慶的兇手吧?”

她臉上又漾開了一抹冷笑,“如果你們去監獄調查過我爸的情況,就知道他別說殺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就是一隻小雞仔他都殺不了。”

穆語試着問道:“他生病了嗎?”

“肝腎功能衰竭,還有各種併發症,就算有錢治療也活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監獄也不可能提前幾年釋放他。你們已經說明了身份,我不能帶你們去見他,會刺激到他,”翁家麗從茶几上摸過手機,點開相冊,將一張照片呈給他們看,“這就是我爸,你們相信他只有四十八歲嗎?”

照片上共四個人,一個小孩子,兩個年輕人,女的是面前的翁家麗,男的和她年齡相仿,和小孩有幾分像,不用介紹穆語等人也能猜出是她的老公孩子,他們身後還有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人,如果翁家麗不說是她爸爸,他們一定會以為是她爺爺,因為那個老人看上去起碼有七八十歲。

“這也是我爸。”翁家麗又另點開一張合照給他們看,然後指着照片上的人一一介紹,“這是我弟,我媽。這是七年前我十八歲生日時拍的全家福。”

照片中間擺着一個大蛋糕,蛋糕後面並排站着四個人,翁家麗和她弟弟站在中間,她頭上戴着壽星帽,微微偏着頭,雙手食指指着臉頰,嘟着嘴,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俏皮又可愛。右邊是她的弟弟,弟弟手伸在她腦後,瞪着眼睛呲着牙,做着一副張牙舞爪的搞怪相,雖然樣子搞怪,但不難看出弟弟的陽光帥氣。左邊穿着旗袍盤着頭、還化着淡妝的女人、面帶溫柔笑意的是她母親,西裝革履翁康義站在弟弟邊上,沒有笑,神色顯得有些嚴肅。

“這,這也是你爸爸?!”穆語簡直不敢相信,因為這張照片上的翁康義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皮膚白皙,相貌英俊,眉眼間透着自滿,很具成熟男人的風範,和前面那張照片簡直有着天壤之別。

當然,她也覺得眼前的翁家麗和這張照片也有很大的差距,眼前的翁家麗膚色暗黃,身形消瘦,加上這簡單裝修的小房子,可以看出她的經濟狀況並不好。

“是的。我爸,我媽,還有我弟!我們一家以前多幸福啊,父慈母愛,姐弟和睦上進,衣食無憂,”恨意慢慢在翁家麗眼裡漾開,“如果不是錢大慶那混蛋的惡意誘引,我弟弟也不可能惹賭博和吸毒的惡習,家裡不至於傾盡家產替弟弟還賭債,弟弟也不至於因為悔恨而跳樓自殺,爸爸更不至於憤怒得拿刀衝到錢大慶家砍人。爸爸只是砍傷了他的胳膊,他為了推卸我弟弟之死的責任,不惜買通各種關係誣陷我爸爸,什麼入室搶劫、故意傷人、強.姦婦女、猥褻兒童種種,我爸爸因此被判了十二年。爸爸坐牢後,媽媽受不了一連串的沉重打擊病倒了,從此苦受病痛折磨,直到三年前去世,臨終都沒能見到她的愛人一面。我至今都記得那天爸爸被獄警帶來參加媽媽的葬禮、抱着媽媽的骨灰罈哭到吐血仍死活不肯讓她下葬的情形。媽媽的死讓爸爸一.夜白頭,身體開始出現急劇衰老的癥狀,三年不到,就成了你們之前看見的樣子,監獄方怕他死在牢里,去年年前讓我把他接回了家。”

可能因為父親在卧室,怕被父親聽見而引起情緒波動,翁家麗雖然恨得不行,但始終低壓着聲音,因為過於隱忍,她的牙齒數次深深地嵌入雙唇之中。

“如果有機會,我真的很願意很願意成為殺錢大慶的兇手!但我不會讓他死得那麼痛快,我會將他千刀萬剮,慢慢地把他折磨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這話說出時,翁家麗的臉因為過度扭曲而變得有些猙獰。

然而穆語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她的面目可怖,還輕輕抓起了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哽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這時,翁康義所在的房間突然傳來一陣爆笑。

大家正面面相覷時,房間又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