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無心，聽着有意。

叩叩叩——

由於被禁止開口了，柚剎那連磕三個響頭，作為回應。

邱楓烈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裘莉安當年對柚剎那的看法——覺得她有點逗，一會兒大義凜然，一會兒又反悔鬧事……目的是什麼，到底想要什麼，動機一點都不強烈，就讓她的行為看起來十分刻意、勉強，存在感完全沒有莫寧圖、呂肖安來得強，就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有更深層次的目的——結果現在這副德行，要真是為了什麼終極目標做到現在這個地步，那可真是現代版“卧薪嘗膽”了。

也難怪王若夜會防着她，說是某些不可抗因素變成了“漏勺”，但聽她話里的意思，大前提是要“被抓回去”……就目前所見所聞，柚剎那是被王若夜一直放在身邊的，那麼既然都能夠抓柚剎那了，那還不如乾脆抓王若夜得了。

總之邱楓烈決定不再管亂入的柚剎那，還是專心應對王若夜吧：“不管柚剎那了……這次之後，跟譜啟皇談妥，我再怎麼說也能變半個棋手了吧，夜夜不如加入我這邊，不是銀河帝國，不是舊共和國，不是HAC，不是任何其它銀河系人類勢力，是一個只屬於我們自己的共同體。”

“哎，哎，哎——小白還沒明白夜夜關於‘棋局棋子’的比喻呢，看來是真的……棋手確實俯瞰整個棋盤，腦海里全是整盤棋局呢，而去管每個棋子如何出拳、拿槍去戰鬥，去打擊對面棋子……棋子的視野里是一片棋子，雖然腦子完全被戰鬥的細節佔滿哦，但也還是能看到腳下棋盤的哦，就比如小白這種程度，甚至跑到棋盤邊上就能改變規則，影響棋局哦……”

“所以呢，想說，觸底翻身變國王了，但還是一枚棋子是嗎？還是要被棋手拿捏？完全變到局外去總行吧，保持距離，到時候就算局裡天翻地覆，不給我一個棋手地位作為交換，我絕不出手總行了吧。”

“哎，哎，哎——”王若夜又是搖頭三連嘆，“小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有一支很強的團隊呢，所以視野總是能打得很開，不在棋手的位置上，也看得跟棋手一樣，但是這裡呢，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吊胃口還是你行，不弔的時候，又嚇人一跳……說不過你。”

“嘻嘻——好啦，讓夜夜撒嬌賣關子嘛……其實也沒什麼關子，還是很簡單的比喻就結束了——下棋的真只兩個人嗎，飛行棋、四國軍棋，桌游大富翁成千上萬棋手都能入局——夜夜要舉的例子不是這個哦，這個是耍賴，玩文字遊戲，棋手不管多少個，棋手就是被吸在棋局上的棋手。

所以夜夜要說的是，視野再拉遠一步哦，棋手下棋，那麼周圍多少人圍着在看着呢？具體實際例子來說哦，當年聯盟大戰，銀河帝國對上舊共和國聯盟，兩個棋手長時間，大規模，總體戰博弈，但有多少人看着他們兩對弈呢……最後結果就是對弈棋局，棋手，被觀棋的影響，終焉之戰沒發生，銀河系一半打另外一半的滅絕戰沒出現，變成了一盤永遠的殘局哦。”

聽到這裡，邱楓烈內心巨震，王若夜給了他了一個全新的視角——這五十多年來，他一直在跟銀河帝國坐在棋盤上較勁，如今突然被一直看棋的王若夜給擰了起來，才讓他驀然注意到，自己棋盤周圍居然圍着這麼多人，默默無言的看着。

莫名的恐怖，不寒而慄。

“小白——”王若夜跪坐直起身子，向邱楓烈伸出雙手，“什麼棋子、棋手、棋局哦，你不用被束縛，不該被困在這個怪圈中，這是個永恆的困境哦……小白，不如跟夜夜走吧。”

“你什麼意思……等等，你做了什麼？！”邱楓烈先是疑惑，然後大驚起身，這是他第一次失態——是真的出大事了——不止migi通訊、酷機，他跟白鈴鈴的相位聯繫也斷了。

“百殤跟小白交手，也在收集着信息呢，明明沒有酷機波動，卻能知道雙托鯉院被襲擊了，艾米左娜能確認雙托鯉院大家的動靜呢……雖然有拜媞塔的情報，但夜夜這下能夠證實了，小白有種更厲害的通訊手段，某種相位的技術。那麼說到高維度的話，還是有不少可以用的現成資源，拿來試一試就行了哦。”

邱楓烈一開始以為是茉維依、白鈴鈴那邊出事了，瞬間冷靜下來，也不慌了，重新坐下：“說吧，跟你走什麼意思……雖然我大概能猜得出來是什麼，但我最後的底牌，夜夜你是知道的……聽聽你怎麼說吧。”

“是的呢，小白的絕招近乎無解——但夜夜就一直在說哦，小白太無私，太愛大家，完全不做保密呢——題目拿出來了，再難，也是會有解法的對吧，最喜歡做題了的。”

邱楓烈嘴角一翹：“是哦，我自己就想了至少三種方法，首先……”下一秒邱楓烈屁股底下的椅子化為粉齏，他整個人直接穿透地板，砸到一樓，然後沒有停留，全速撞向側牆——

轟——

牆塌，然後他人被轟回了樓內。

“果斷。是真的果斷啊，哈，一聲不吭就跑啊。”牆外破洞處，煙塵消散，“狂歡使徒”漢姆林出現，“喲，白莫邪，好久不見。”

突然逃跑的計劃失敗……

完全失去聯繫的那一刻，邱楓烈就知道王若夜要動手了，他直接傳送到王若夜老巢見上一面的目的，本來就是一如既往地以身試險，“探路”獲取情報。

在下垂的時候邱楓烈已經把藥丸試管捏在了手中，撞牆的同時就在開管要往嘴裡塞了，然而現在被轟回樓中，他卻突然發現手腳不聽使喚，癱坐在地手指神經都不受控制了。

“你做了什麼！”

邱楓烈向頭頂天花板的窟窿處大叫，因為他感覺到了來至頭頂的光照。

最先露頭往下看的，正是眼中光芒大盛着的柚剎那，超腦能力全開，顯然邱楓烈現在的身體失能狀況跟她有關——磕頭下跪，躲出視野範圍，原來都是在為超腦運行打掩護。

王若夜也來到窟窿邊，蹲下先摸了摸柚剎那的小腦袋，然後向下面的邱楓烈，道：“小白，安安心心睡一覺吧……等你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哦，沒有任何煩惱，沒有任何需要再擔心的事情，可以永遠永遠被夜夜疼愛着，永永遠遠疼愛着夜夜了哦。”

龍女觀月，大腦神經科技，深層次模因技術，莫寧圖、柚剎那徹底修改信息人的技術……如果我忘記了我是誰……

邱楓烈意識越來越模糊，時斷時續，千言萬語，最後的最後只能吐出三個字來：“王——若——夜——”

巴基利斯從另一個方向走進樓內，看着完全暈過去了的邱楓烈：“不過如此。”

鳩伢子從正門進了來，抬頭看向天花板窟窿：“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關於白鈴鈴、相位技術的事情……”

“是呢，這場鬧劇該收場了呢，銀河系如何根本無所謂哦，最後，我們都將得到我們想要的，柚子、使徒們、八始歸，還有小白……”王若夜緩緩站起身來，俯視着樓下地板上神光中邱楓烈那恬靜的睡顏，“離開紛爭，享受‘薄田大宅，嬌妻美婢’贏家組的人生吧……”

而直到最後也沒有現身，卻是把棋盤擺到這個位置上的，從始至終圍着棋局，一直等着棋局結果的人們——斬雲帝、彪風皇、譜啟皇、八始歸、伍德黎安、寇瑟，觸手伸過來了的HAC、蒙洛德文明、天無雲文明……

從上到下，一層層，策划著，布置着，孕育着。知道的，知道一點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們，或主動或被動地全部行動了起來……宣告銀河帝國新紀元，跟抹殺者的戰爭進入新的階段，宇宙文明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玉門關號。

神秘相位超距作用的另一端，白鈴鈴突然扭頭望向一個方向，眼神變得如浩瀚星辰，彷彿要洞穿時空般，凝視另一個維度：“哩？耙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