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令沒料想林洛然會這樣問，愣了愣。

有些舊事他連寶嘉都沒說過，但林洛然本來就是修行中人，他倒是沒有那麼許多顧慮了。

“林丫頭可是怪我多管閑事，對柳家小子說起了道基的事情？”

林洛然搖頭，“我修行日短，門中師長別沒有特意提過這方面的事情，自己也好奇的緊，這才問您的。”

這裡本來就是秦家的別墅，秦司令也不怕旁人聽了去，就在寶嘉屋內坐下，為林洛然講起了秦家舊事。

“算起來，我的奶奶，也就是寶嘉的高祖母，也是與你一樣，是出身道門……”

秦司令第一句話就將林洛然一驚，這麼算來，寶嘉也是有修士的血脈了？

“你莫要吃驚，這也是我參軍之後才知道的。小時候還見過奶奶，記憶中她很美，看着比我母親大不了多少。先爺爺是清末的秀才，家道原也不過是小康，後來聽說奶奶嫁過來，陪嫁是顆碩大的夜明珠，就是靠着這顆夜明珠，秦家發了家，本來應該越過越興旺才對，爺爺乍然暴富，不免對沒有娘家可持的妻子有些看輕，又經不起老夫人的勸說，一時就納了兩房美妾……”

畢竟不是什麼美事，秦司令說到自己爺爺的這些事情，也有些尷尬。林洛然善解人意沒有多問，雖然她心裡也很疑惑，修行之人嫁給秀才也就算了，要是兩人和和美美到白頭，放棄修行也情有可原，但要是丈夫同自己之間還有兩個美妾，林洛然打了個突，換了自己，或許會後悔放棄天道吧，或許有些過激行為也說不定。

“那後來呢？”

“我記事起，秦家就已經敗落，那時候正是華夏對日本的反擊戰在僵持的時候，秦家本來是蜀中的顯赫人家，突然淪落到過不下去，先父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就偷偷去參了軍……後來父親同我講起，他偷跑出去的那天晚上，奶奶彷彿早就知道他會走，在後門處等他，卻也沒有攔他，還鼓勵說好男兒自當報國，交給他一個玉牌，囑咐他貼身佩戴不得離身。”

玉牌？林洛然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這就是秦司令身為修士的奶奶，交給兒子的護身護吧！

秦司令的父親就就此參了軍，富家少爺能懂什麼，一上戰場有好幾次都差點死在敵人的炮彈碎片下，每當這時候，脖子上的玉牌總會發出朦朦的光，那些飛來的炮彈碎片似乎偏離了航道，擦着他身體險險飛過。

秦司令父親有些恍然大悟，仗着身懷異寶，立了好幾處大功，短短數年間就升了幾級，三大戰役時的一場野戰，一顆子彈正面飛來，離他距離很近，他避無可避，那顆子彈打在了身上，卻沒有打進肉里，那面玉牌迸發出耀眼的光華，連敵人都被這樣的異樣鎮住了，不戰而屈。

秦司令父親又立了大功，玉牌卻像是耗盡了力量，碎成了幾塊。秦司令父親雖然惋惜，卻也拿這些碎片沒辦法，只有小心收了起來。

誰知過了半月，一天夜裡，秦司令父親的營地里突然闖進來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道人。那時候秦司令父親已經算身處高位，住處也是駐紮了士兵，誰也不知道這道人是怎麼出現的。

瘋道人將秦司令父親從床上提起來，見面就問他玉牌在哪裡。

秦司令父親一聽到玉牌，立刻就警醒了，母親給的玉牌功效奇特，這瘋瘋癲癲不修邊幅的道人，又怎麼知道他有一枚玉牌？

他待要動，卻發現自己手腳酥麻，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不過片刻功夫，瘋道人就搜出了他藏起來的玉牌。

看到碎成幾塊的玉牌，瘋道人仰天長嘯，那瘋瘋癲癲的笑聲里都是悲涼，“我的月兒……月兒……”

秦司令父親被他提着脖子，臉憋得通紅，聽見瘋道人的笑聲，磕磕巴巴問道：“你是誰……怎麼識的我母親？”月兒是他母親的小名，那個似乎永遠不會老的女子，全名叫江明月，果然如江上的一輪明月，彎彎動人。

那道人眼中的瘋意褪去了些，喃喃道：“是了，要不是她孩子，怎麼會連本命命牌也交給他……”他清醒了一會兒，又像發了瘋，使勁掐着秦司令父親的脖子：“是你害了她，都是你害了她，若不是生了你精氣大損，就算本命玉牌碎了，也還有一絲回天之力……現在，晚了……”

秦司令父親聽不懂瘋道人在說什麼，只覺得這有關母親，還似乎不是什麼好話，他心裡隱隱有股不祥的預感，正要細問，那瘋道人卻放開了他的衣襟，瘋瘋癲癲跑了。

秦司令父親追出去，見那瘋道人前一刻還在門口，一眨眼就出現在了幾丈遠的地方。

“前輩，我母親她……”秦司令父親知道他是高人，連聲呼喊，瘋道人又一個眨眼，出現在了更遠的地方，隱隱還有聲音出來：“仙凡有別，我早說過，你卻不聽，果然生下的是沒有道基的廢物，哈哈哈……廢物啊！”

秦司令說到這裡，長長嘆了口氣，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林洛然初聞“道基”事，小心翼翼問道：“那您的奶奶……是出事了？”本命玉牌碎了，就是林洛然這個修行菜鳥，一聽也不是什麼好事。

秦司令點頭：“父親戰事吃緊脫不開身，寫信問家裡也回說沒事……待到後來勝利，他再回老家才知道，奶奶自他走後，竟慢慢開始現了老像，本來爺爺就養成了不好的性子，這下更不待見奶奶，奶奶在秦家老宅過的一日不如一日……有一日突然咳出血來，病來如山倒，不過幾日就走了，算算時間，奶奶咳血，正是玉牌碎掉那一日。”

故事講到這裡，林洛然只覺得心中一陣唏噓。

江明月，一聽名字都能想象到那是多美的女修，放棄天道，追求凡塵俗念，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樣衰老而孤獨的死去嗎？

江上明月的光芒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那樣亮，秦司令的奶奶要是早能想到這樣的結局，悔還是不悔？

林洛然心裡沒由來一絲悲傷，強笑着轉移話題：“那個瘋道人呢，後來就沒有出現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