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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仙子是哪個?

年紀稍大的信徒瞅了又瞅,奏樂的仙子們冰肌玉膚讓人不敢直視,更別說看清樣貌,但是只掃一眼,大部分人都深知,塵仙子不在其中。

他們所知道的,不過是劉昕悠一生所畫的各種仙子圖,和林洛然本人只有七八分像。

那些奏樂的天仙美極了,但她們都不是塵仙子。

樂聲動人,讓人無法生起邪念,奏樂的女仙嗔笑如花,連髮絲都美到極致,這一刻現場許多人都陶醉於樂音,因漫長等待而滋生的焦慮被樂音撫平。

而在場外,在直播中,因為信號傳播回去所需要的時間差,就算離地球最近的阿爾法聯盟成員星,此刻不過剛剛播放到月出重雲,天仙自雲端奏樂而下!

一曲奏完,月光依舊,那或嗔或笑的奏樂女仙,待眾人回過神來時,依舊消失無蹤了。

空氣中還殘留有百花馨香,證明方才真的女仙翩然而下,跌落凡塵——

依舊不見塵仙子。

人群有些騷動,劉青黛四顧而看,君山島上被清涼月光籠罩,光線充足,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將留宿島上的鳥雀驚飛,柳毅井前立着的彩塑像水紋般波動,有人依舊發現了塑像變化,屏住了呼吸。

先是手腳,再是衣裙鞋襟,一點點被水波暈染,直到五官顯露,隔得近的人才發現這井前彩塑,活了過來!

林洛然今夜將頭髮一絲不苟束起,頭上戴着一個翡翠玉冠,打破了華夏古裝中男冠女簪的傳統,簡潔大方,將臉型完全展露,越發顯得側顏完美,雙眸似星辰閃爍。

“仙子。”

劉青黛離得最近,也是最先回過神來。

眾人從這種山水寫意的感覺中驚醒,不由得往後退去,靠的太近,都覺得是種褻瀆。

比月光更柔,更白的光圈照在林洛然身上,她對着劉青黛從容點頭,然後攤開手心,將一粒不知是什麼種子隨意點在腳下。

來自阿爾法聯盟各星球的拍攝設備,完美見證了屬於地球的神話。

那粒種子被林洛然點下,她突然扭頭笑道:“誰能借我一點清水?”

林洛然聲音不大,偏偏不止島上,整個湖面的船隻,湖堤上的市民,都聽得一清二楚。

似清泉趟過人的心扉,林洛然比他們想的要親民,要和藹。

不過,塵仙子怎麼突然問大家借水?

一個靠得較近的中年婦女,大着膽子拿出了自己的水杯。

強化玻璃杯裝有大半杯飲用水,劉青黛上前接過,再遞給了林洛然。

除了劉青黛離得稍近,林洛然身邊早就空出了一個三丈的圈子,她抬頭環視眾人,“中秋月明,怎能少了桂香,你們從遠方趕來,這株月桂謹表謝意。”

杯中之水被傾倒下去,銀絲落地,地上的種子沾了水,像螢火蟲一樣的綠光點四散而開,眾目睽睽之下,那種子在短短几秒內生根發芽,抽枝長葉,沒過人高,眨眼變成一株有兩人腰粗,覆蓋面積達到十幾米,高五丈有餘的月桂樹!

月桂枝繁,花蕾滿枝,直到這些淺黃桂花齊開,將月桂的濃香瀰漫整個君山島,又飄到湖面,飄到岸邊。

信徒們心神動蕩,就是那些原本來看熱鬧,搗亂的聯盟人,抱着揭露真相而來的星際電視台,都因延眼前這一幕,而目瞪口呆,張口難言。

林洛然不知何時已去了樹梢,居高臨下望下去,法會人潮湧動,算是湖岸,不下數十萬人口。

當她站到了視線最高點,無處不在的虛擬投影將她整個人從數個角度投射在光屏中,低頭側目間,她面如冠玉,孑然遺世。

濃郁的桂香中,林洛然略施小術,將終年不散的污染氣體驅散,一輪圓月從雲端露出來,從湖畔看去,低垂於波光粼粼的湖邊,成為懸掛林洛然身後的靜謐背景。

此情此景,唯有嫡仙臨世,方有這般動靜。

——“真美。”

一個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少年人喃喃自語,惹來眾人怒目。

美得並不僅僅是人,而是這湖光月色,是“妙音法會”讓他們月下賞桂花,在新紀元中,過了一次真正的中秋節。

…………

“眼睛還是那麼亮。”

月星第八區龐顯中的辦公室,華籍男子在看到林洛然出現在屏幕的那一瞬間,就似被人施了定身術。

三百多年,地球真正已滄海桑田,他沒想過自己會活這麼久,沒想過三百年過去,還真的能再見她。

她似乎長高了些,諸多法術信手拈來,可見修為也是大漲了。

正常來說,什麼樣的喜歡,都經不起三百多年時光的磨礪,偏偏他在感情最為炙熱之時負氣離鄉,求而不得的心,兩人天差地別的距離,地球的劇變,三百年時光阻隔,反而讓他內心炙熱,濃烈得難以化開。

她成了自己掌心的硃砂痣吧。

華籍男子低頭一笑,略帶苦澀。

只可惜他沒辦法再見她,再見之日,以她脾氣,定會拔劍斬他。

他眼裡閃過邪氣的光。

縱是反目為仇,從此不再一個陣營,也好過“沐天南”三個字,變成林洛然角落中無足輕重的記憶。

沐天南靠在沙發上,一口飲盡了一杯紅酒。

時光流逝,故人難覓,這個世上,他認識的人就只剩下她了,自然更不會輕易放棄。

…………

在君山島上,妙音已逝,而法會不過剛剛開始。

林洛然的出場,已使民心沸騰,純凈的信仰力往身體湧來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感受片刻,她才將視線放到劉青黛身上,緩緩開口:

“青黛,你已是神使,站到我身邊來。”

她指尖溢出的光線,讓劉青黛似樹葉被吹起,落在月桂樹頂上,腳踩着柔軟樹枝,劉青黛恭敬立在林洛然身後。

這巨大榮耀,足以使在樹下仰望的劉家家主幸福的快要暈過去。

信徒們只覺得與塵仙子沐浴同一片月光已是終生幸事,唯有擠在人群中的阿爾法聯盟之人率先醒過神來,尖銳發問:

“法會二字,本是你們地球傳統佛教儀式。是為講說佛法及供佛施僧等所舉行之集會。即聚集凈食,莊嚴法物,供養諸佛菩薩,或設齋、施食、說法、讚歎佛德。這位塵心仙子,你又是什麼來歷?!”

信徒們怒目相看,卻也無從反駁聯盟人的刁難——這裡每個信徒都知道,塵仙子借居於這洞庭龍宮中,在新紀元前就曾落雨治病,福澤了不少人。

然而再往前推導,每個神佛真仙,都是師出有名,林洛然的前塵往事,大家的確一無所知。

塵仙子是突然顯影於人前的。

那星際台主持人見眾人沉默,更是得意非常,盯着林洛然又道:“都是三百年前是你庇護了洞庭水域的地球遺民,那請問,星際戰爭時,變異獸群起攻擊地球人類時,你這個真仙,又在何處?”

一個比一個更尖銳的詰問向著林洛然扔來,阿爾法聯盟不是毫無準備的。

劉青黛面帶薄怒,掌心雷罰就要落下,林洛然卻抬頭制止了她。

“這個問題,便是你不問,我今天也要講的。”林洛然目光深幽,毫無半點底氣不足模樣。

“三百年前,我不過是出身華夏的普通女修,因降雨救人,手握仙家遺冊,得了萬千信仰,在這君山島,柳毅井前,自請封神,號塵心,掌八百里洞庭一方水域,這便是我的來歷,並無不可對人明言之處。”

林洛然話語方落,在場諸人已是一片嘩然。

聽到華夏普通女修,自請封神的關鍵詞,眾人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人失望,有人迷惑,有人動搖。

一個證道不過短短三百多年的新神?

林洛然此言,幾乎是將籠罩在她身上的神秘面紗,將她此番引月出重雲,天仙奏樂,點籽化桂層層疊加的氣勢親手剝離——

民心動蕩,阿爾法聯盟的人面有喜色。聯盟怕的不是有修士作亂,是有修士以宗教旗號,蠱惑人心,使聯盟從內部亂起來。畢竟研究地球歷史多年,阿爾法聯盟還是知道沾染上“宗教”,是很不好處理的事情。

形勢逆轉,林洛然似乎並不擔心。

她在月桂上方俯視眾人,並不受嘩變人心的影響,只是語氣已拔高激昂:

“星際戰爭,變異獸作亂,我為什麼沒出來……彼時我在海外蓬萊域中,並不在地球界。不過,你以阿爾法聯盟人立場,來質問當年被侵略的地球人,還真是其心可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