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裊裊的溫泉池子中,澤依同小姑娘整個人被剝光了衣服浸泡在溫泉水中,只露出小腦袋和肩頭一部分。

林洛然手中拿着一個小碗,半碗黑乎乎的液體,在她的調和下,泛着淡淡的金粉茸光。

“阿佳,這真的能治我的手嗎?”澤依同的眼睛閃啊閃啊,咽了咽口水。

半年時間,她斷臂處的傷口早就癒合了,留有一個不算好看的肉疙瘩,粉紅色的疙瘩肉讓傷口處看起來算恐怖了。

不過她也看了這麼久,早就習慣了。讓澤依同咽口水的是林洛然手中在調和的葯汁,那股異香,讓人饞蟲大起,這樣的東西,真的是用來治病的?

林洛然感受了一下藥力,笑道:“小饞蟲,這當然是用來治傷的,不過會很疼,你能忍住嗎?”

澤依同猛點頭,一時的疼痛也永遠沒有手臂比起來,她當然願意選前者。

林洛然嚇唬她,“要是亂動,手臂長歪了,有你哭的時候呢。”

澤依同小臉皺成一團,林洛然見她終於老老實實不再扭動了,才將葯汁細緻塗在她斷臂的傷口處。

這黑色夾雜着金光的葯汁並不溶於水,反而是滲入了澤依同的傷口,眨眼就不見了。林洛然仔細斟酌了用量,才將剩下的葯汁收了起來。

不是她小氣,實在是這靈藥,太過珍貴了。

這黑乎乎的東西,正是得自洞庭龍宮的龍髓。龍族肉身強大,骨髓的再生功能自然是無法比擬的。只是往日里要拿龍髓來做“斷臂重生”這樣的事兒,尋常的修士弄不到這樣的寶物,大能修士又用不上這一功能,再加上龍族強大,龍髓的這一功效,並沒有傳播開。

正因為龍髓強大的再生功能,像澤依同這樣的肉體凡胎,若不是這半年來被林洛然提供的靈米和水果之流調養好了身體,只怕連這一點點龍髓也是承受不住的。

剩下的葯汁,林洛然準備用在上次圍剿血族時,失去了胳膊的那個小修士身上。

龍髓雖然珍貴,能讓像澤依同這樣的小姑娘再次展露笑顏,在林洛然心中的天枰來看,是十分值得的。

溫泉中的澤依同,已經開始扭動着身體。

溫熱的池水讓她渾身血液加速流動,藥效發揮的快,澤依同的痛苦就來了。

一個人的手臂,算上在母體中發育成型的日子,要長到隨着身體挺直發育,它才會真正定型,澤依同斷掉的手臂,要想靠着龍髓在短時間內重新長出來,細胞分裂的痛苦,足以讓這方十二歲的小姑娘在地獄徘徊。

真是個倔強的小姑娘,林洛然看她滿頭大汗,卻咬牙不語的樣子,心生憐愛。

一陣舒緩的木系靈力被送進澤依同體內,小姑娘沉沉睡去。

林洛然估摸着她還有幾日才能醒轉,這樣緊張的時刻,片刻都離不得人,她乾脆在泉邊坐下來。

這個山谷無處不在的藤蔓,她閑極無聊,將木系的纖維全部抽取了出來。這樣的材料,用於煉器,自然是經不得異火煅燒的。

但是現在,正好試試丹火。

林洛然的手心冒出一小戳火苗,四色交纏不分彼此,真是美不勝收。

這不是火系術法作用,而是林洛然結丹後方能擁有的丹火。這樣的文火,穩定而後繼悠長,實在是煉丹煉器的最佳火種。

藤蔓的纖維在丹火中化作一灘碧水,在林洛然手指牽引下,抽出了細弱蠶絲的晶瑩絲線。

用這樣的絲線,來做一件裙子,當做澤依同斷臂重生的禮物,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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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依同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她穿着華麗的藏服,撲倒在阿媽懷中,大家為她的歸來而歡呼,還燃起了篝火,羊肉在火堆上滋滋作響,饞得白雲不住打噴嚏。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前的,還是那個住了半年的洞穴。

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溫泉,澤依同感覺頭髮被熏得濕嗒嗒的,搭在耳邊難受的緊,她伸出手將耳發撩撥上去,突然愣住了。

她伸出的,是原本斷掉的那隻手臂。

澤依同睜大了眼睛,她的右臂,此時竟然完好無缺長着,和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麼差別……不對,是有差別的,比如她六歲那年在爐火邊燙傷了手肘的褐色傷疤就不見了,這是一條全新的手!

澤依同對比着兩隻齊整的手臂,高興地在溫泉池中又蹦又跳。

跳累了,她才發現林洛然不在,澤依同從溫泉池中爬起來,發現自己的舊衣服不見了。

乾草堆上倒是有一件新衣服,拿起來比划了一下,和她的尺寸相同。

難道是給她的?這衣服也太漂亮了吧!

澤依同拿在手中,比絲綢還滑的面料,以綠色為底色,袖口和領子,包括裙擺,都鑲了柔順的皮毛,裙擺處綴了不少綠色的圓珠子,澤依同並不認識這些珠子都是翡翠雕的,但珍珠她是認識的,看着色彩斑斕的珠串項鏈,澤依同張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一個雞蛋——阿媽老是說對不起她,沒錢給她做最好的藏裙,要是頓珠阿媽看見這裙子,會高興的發瘋吧?

澤依同小心翼翼將裙子穿戴起來。

恩,有些薄,可惜了,只怕出谷了不能穿呢。

小姑娘患得患失,出了山洞,看見林洛然站在白雲身前,正笑吟吟望着她。

“阿佳……”她喚了一聲,眼眶卻紅了。她雖然叫着阿佳,可是知道林洛然並不是她真正的“阿佳”,恢復記憶後的林洛然,強大到無所不能,像雪山上聖潔的仙女,哪裡是她們這樣的普通牧民能攀附的?

可為什麼,阿佳還是對自己這樣好?

給她治手,為她做珊瑚項鏈,還為她做了好看的藏裙……

林洛然看見小姑娘眼中的淚水,蹲下身來安慰她:“愛哭的小姑娘可不漂亮,谷外寒冷,來帶上這帽子。”

這是一頂同樣好看的白帽子,圓潤的珊瑚珠子夾雜着翡翠的綠,紅綠相間,澤依同幾乎一眼就愛上了。

“我們要回家了嗎?”澤依同戴上了帽子,珠子垂在她的額頭,小姑娘得益的並不只是斷臂重生,她全身的皮膚都儼然一新,此時看上去,並不比任何一個城市長大的女孩差。

“對,我們回家。”林洛然將她抱到了馬上,自己也縱身而上。

回家,不僅是澤依同要回家,離家已經一年的自己,也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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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的速度很快,她們很快就下來雪山,跨越了銀湖距離,在翻過若干草坡後,林洛然已經看到了熟悉的蒙古包。

頓珠正在收拾草料,聽見白雲的嘶鳴,她抬起頭來,一眼已然足以讓她的眼淚滾滾流下來。

母女連心,雖然半年不見,雖然澤依同的膚色今非昔比,雖然她此刻穿着華麗的藏裙,頓珠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她的失蹤了半年的女兒!

“澤依同……阿娜爾……”

澤依同下馬奔過來,撲入頓珠的懷中。

林洛然眼眶微濕,“阿娜爾”,她也有許久不曾聽見這個名字了呢。

縱然生命是永不停歇的旅途,她不能一輩子留在草原上看日升月落,過風吹草地牛羊現的日子,但她會永遠記得自己當“阿娜爾”的這段日子。

放羊,打草,做酥油,參加賽馬大會,它們是一曲詠嘆調,值得林洛然珍藏永遠。

說到家,她在那曲草原上也有一個呢。

頓珠擦着眼淚,“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阿娜爾和澤依同,你們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