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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龜吞下了白芷想要逃跑的元神,又將疲憊的林洛然銜到了自己背上。

見白仙子有些遲疑,老龜頗為大度示意她也上來。白仙子也不矯情,順帶拉上了半死不活的沐天南。

實際上玄龜對半魔半妖的沐天南不太喜歡,不過看在林洛然面子上勉強帶他一程。林洛然躺在寬闊的龜背上緩慢恢復靈元,玄龜以一種看着緩慢,實際上又快又穩的速度順着江水馭浪而行。

順水遊了一會兒,玄龜便爬上了岸。它對秘境中的地形很熟悉,不走彎路的情況下,以玄龜速度,竟很快來到蛇妖老巢那片瘴氣瀰漫的水潭。

林洛然一下就明白,玄龜是來找被蛇妖拿去的玉牌的。

雙頭蛇的老巢在毒潭深處,整片水潭不時冒着黑色氣泡,微微沸騰的水面散發著腥臭惡氣,人在岸邊呆久了都會頭暈,別說下寒潭尋找玉牌。

毒瘴只是擺在明面上的,誰也不知水面下掩藏着什麼,這畢竟是雙頭蛇的老巢。

白仙子以魂靈體之軀主動請纓,林洛然靈元還沒恢復,點頭同意。連玄龜都幾不可察暗暗贊同。它自然不希望呆在林洛然身邊的,都是一群只知道享受便利,卻絲毫不付出的人。

白仙子看上去已與真人無異,實際凝實的身體全部由能量構成,由她下水,倒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等了一刻鐘,白仙子還沒回來,林洛然有些擔心起來。

她恢復了一些力氣,看沐天南那到死不活的樣子心裡也不太好受,特別是他的斷手處,一直在往外滲着血,林洛然都不知道他哪裡來這麼多血。

想了想從空間中拽出一棵人蔘,洗凈後切了參片塞在沐天南嘴裡。苦澀的參液順着沐天南食道而下,血毒發作的陰寒被升起的暖意擊退一些,他有了些力氣,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的是林洛然的臉龐,這讓沐天南快沒有生氣的眼睛亮了許多。

林洛然見他醒了,乾脆將整棵人蔘在掌心用丹火煉化成了藥液,都餵給了沐天南。

不知是人蔘液起了效果,還是沐天南在林洛然的照顧下燃起了熊熊求生欲,過了一會兒,他也能勉強撐起身體了。

不過沐天南恢復行動力後乾的第一件事讓林洛然皺起了眉頭。

他完整無缺的那隻手,食指彈出了尖尖的指甲,閃着銳利寒光,然後用指甲在受傷的手臂上一划,啟出了沾滿血污的一片玉牌。

這就是蛇妖遍尋不獲的最後一枚玉牌,匆忙中被沐天南藏在了斷臂中,以血肉包裹,才躲過蛇妖的搜查。

見沐天南單手在破爛的衣衫上努力擦拭那塊沾滿血污的玉牌,想起那個第一次見面時從容瀟洒的紈絝大少,林洛然突然覺得嗓子眼有些發堵。

這是種很陌生的情緒,林洛然覺得不單單是“憐憫”和“同情”。

“在海面上我不是故意傷你,當時身不由己,你別怨我。”

沐天南覺得玉牌足夠乾淨了,才將它遞給林洛然,他低聲辯解,似乎沒太大底氣。

這樣小心翼翼,帶着愧疚和討好的沐大少是林洛然所不熟悉的。她只得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先看看你傷口吧。”

沐天南的傷口很麻煩很難處理,林洛然一探,就發現那些與骨血相溶的紅絲,以極其霸道陰毒的方式,在破壞着沐天南體內的生機。

林洛然以靈元截住了他斷臂的幾條血管,只能止血,暫時並沒有治標的方法。

她想問他怎麼搞成了這樣,毒潭已經有了動靜。

白仙子破開水面而回,也不知道她在潭水下遭遇了什麼,靈體顯得有些暗淡。

她將十一枚玉牌放在地上,還有兩枚有些妖異的紅果子,帶着些遺憾說道:“水下有機關,可惜匆忙間只搶回了玉牌和兩枚果子。”

看來蛇妖的藏品足夠豐富,連白仙子都有些心動。不過林洛然志不在此,將玉牌收攏後,她才打量那兩枚果實。冰冰涼涼的妖異紅色,讓林洛然聯繫起雙頭蛇冰冷的眼睛。

妖獸愛選中某棵靈種看護,以享有成熟後的果實,妖族也不例外。一想到這紅果子很可能就是蛇妖曾經給白芷吃,助她奪舍的那種,不止白仙子,連林洛然心中都有些歪膩。

就在林洛然不知道拿這兩枚白仙子順便搶回來的紅果子怎麼辦時,一直旁觀的玄龜開口了:

“給他吃下去,能牽制血毒。”

他當然是指沐天南,林洛然依言給他餵了一枚紅果子,沐天南痛得臉都扭曲了,一副吃了毒藥的樣子,但滲雪的斷臂處,還真的奇蹟般不流了。

林洛然就問玄龜什麼是血毒,玄龜面對沐天南的問題不太耐煩,只讓林洛然去問沐天南。

事情講起來太複雜,沐天南沒做好坦白一切的準備,這疑團就暫且放在了一邊。玄龜不知道還要帶他們去何方,讓白仙子快點上來。

白仙子有些遲疑,心裡再有遺憾,在這看不出深淺的玄龜面前終不敢造次,乖乖上了龜背。

林洛然看穿白仙子所憂,清咳了兩聲,“前輩,您可知那第一個在遺失之地渡化神劫的修士,成功了么?”

玄龜果然是知道的,它卻沒有立時回答,反而話鋒一轉,“你替我完成一件事,我便告訴你。”

不就是一個小修士渡化神劫么,它要告訴她的事情,遠不止這些!

林洛然想不明白有什麼事情是她能替玄龜辦的,但從她第一眼見玄龜起,就沒懷疑過它會害她。

一龜,一人,半妖,魂靈體,四個奇怪的組合從遺失之地招搖而過,一路上引得眾妖矚目,不過它們剛一露面,懂行一點的看見是“牢頭兒”,溜得比兔子還快。

其實關了這麼多年,牢底都快坐穿,不少妖族妖獸都洗掉了戾氣,試煉的修士不主動招惹它們,它們過着安居養老的日子都懶得動彈,並不是每個妖都有老蝙蝠或者雙頭蛇這樣執念的。

一直到了某處風沙嚴重的戈壁,玄龜才停了下來。

林洛然沒想到遺失之地還會有戈壁,一跳下來,眼尖的她能看見幾隻蠍子迅速躲到了岩石縫隙中。

玄龜走動間是毫無聲息的,將林洛然扔在戈壁上,指着前方的岩石山告訴林洛然,要尋到一顆桔樹,將它連根帶回來。

到戈壁的大環境下來尋一顆橘樹?林洛然覺得不是玄龜不太正常,就是她耳鳴聽差了。

想不通什麼樣彆扭的桔子樹會挑一座岩石山生長,林洛然捏着鼻子為大自然的創造力認栽。奈何玄龜十分認真,並且連白仙子都不能同去,堅決要求林洛然獨自上山。

玄龜堅持,林洛然只得在沐天南和白仙子擔憂的目光中獨自往岩石山走去。

見她的背影在天幕下微縮成一個小點,沒有了林洛然從中調節氣氛,白仙子和沐天南很有眼色從龜背上翻下來,安靜在戈壁上等候。

直到代表林洛然的那個“黑點”突然消失,玄龜才冷不防說道:

“你配不上她。”

白仙子和沐天南都一愣,這話沒頭沒腦,兩人卻都聽懂了。

前者有過相似經歷,蜀山掌門可不就是覺得她配不上葉昭?阻止了那麼多年,等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卻在接連的陰差陽錯和陰謀算計下走到這樣的地步。

沐天南更是對這話不陌生。

是,很早前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因為那是她是華夏修真界的中流砥柱,他是會生老病死沒有道基的普通人。

幾百年後,他還是配不上她。

她結嬰而回,成為地球聯邦人的信仰之神,是最明面的一面。他和妖物勾結,半妖半魔,只配躲在陰暗處密謀算計,渾身沾染了洗不掉的黑。

沐天南突然覺得有些蕭瑟,他的愛情多年前突然而來,林洛然只是拍了他一掌,不知為何在他心中發了芽生了根,成為綿延多年的執着。新紀元那些矯情的文青說,愛一人的深淺,不是她對你有多好,而是你為她付出了多少。

沐天南一直沒得到回應,偏偏在年復一年中,入了情愛的魔。

見他沉默不語,玄龜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又接著說道:“你這種情況,就算她有塑基的法子,於你卻不適用,以你半妖半魔的狀態,要不就是走火入魔,要不就是為天地所不容,你還是早點放棄吧。”

玄龜的話句句在理,沐天南縱然想反駁,卻因說來說去,這只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單相思而心中無底氣,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緊緊抿住了唇不發一言。

他的臉上還帶有血污,戈壁西沉的陽光卻讓這一刻的沐天南顯得冷峻難言,和他的斷臂一起形成一種奇異而懾人心魄的美感。

白仙子淡淡開口:“小林子怎麼想,外人也沒立場攙和進去。”

這話雖短,卻在明着幫沐天南了。玄龜就笑,沒再發表意見。

……

當戈壁的地平線吞噬了夕陽最後一抹光亮時,林洛然才晃悠悠到了山腳。因不知道要面對什麼,她一路慢騰騰加緊恢復靈元。

加上前往戈壁路途中她沒有一點放鬆,遺失之地中靈氣又濃郁,她體內靈元還真恢復了八成。站在山腳上林洛然有了底氣,徑直御劍上了山。

她的目力足夠夜視,這岩石山頭荒蕪得很,視野極其開闊,林洛然不一會兒就飛遍了整個山頭。出乎意料,玄龜讓她尋得桔樹很好找,岩石山的另一面十分陡峭,一截枯死的大樹根旁用柴木搭着一個碩大的巢,一棵金光閃閃的桔樹就長在窩旁。

充沛的金系靈氣讓林洛然心跳快了許多。

植物為木本,大自然的造化不可估計,然金系的靈種真的很少,因為金的銳,會傷了草木的生機。

這還是林洛然第一次發現如此純正的金系異種。

如此異種,怎麼會沒有靈獸看守?林洛然心生警覺,險險避過了身後偷襲的銳刃。

一片金色的薄刃釘在她站立過的地方,在夜色中流動着和金桔樹一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