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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否捨得使用了幾百年的便利空間?

聽了玄龜的話,林洛然低頭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在她陷入人生低谷,學業荒廢,感情背叛,上有雙親無力贍養,旁有情敵覬覦,要斬斷她的活路時,是珠子空間,為她的生命推開另一扇窗。

她還記得初獲空間時青草叢生的兩分荒田。

是她一點點將草地整理出來,何首烏,人蔘,白菜辣椒,種藥材,種蔬菜,種果樹,將空間收拾成了隨身樂土。

每一次修為突破,空間都會隨着她一同成長。

由最開始的兩分荒地,在她突破元嬰後期時,幾十畝葯田之外,已形成一眼望去,高山流水,草美樹茂,魚躍鳥鳴的小世界。

捨得嗎?

肯定是不舍的。珠子空間,間接見證了幾百年來,她如何一步步走來,從都市中連吐納都不懂的練氣女修,抓着屬於自己的仙緣,變成了此界已困不在她的大修士。

老廖嘆氣,林洛然是個重感情的人,一手養成的洞天福地,一草一木她恐怕都捨不得,更何況,裡面住着四獸,她同火鳳、銀魚,是幾百年的老交情,在林洛然心目中,並不比她的家人差多少。

哪知林洛然只沉默了短短的片刻,就笑了:“珠子空間原就不是我的,有緣得之,就萬分慶幸了。如今要將它用到正途上,自然是捨得的。比起前輩要捨棄一身修為,空間與我,並未動搖根本,太過矯情,那就是貪心了。”

玄龜點頭:“修行的確不該太依賴為外物。你既已作出取捨,旁人自無法再多說。”

它不動聲色丟給老廖一個警告的眼神,事已至此,示意他不要多事。

玄龜相伴的天生靈種,卻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褐色竹節。

林洛然心中凄然,沐天南用右手擋在她眼前,“不要看。”

林洛然只感覺周圍的草木東倒西歪,悲戚異常,耳畔聽聞轟隆隆的雷聲,良久之後,風雲停歇,沐天南將手掌移開時,林洛然的面前已不見了玄龜碩大的身軀。

低矮的褐色竹節散發出純正的土元之氣,在風雨後綻出了綻出了第一片竹芽。

一個巴掌大的龜殼遺落在土竹旁邊,被雨水沖刷得格外乾淨,散發著古樸幽怨的氣息。

老廖皺眉,老烏龜連血肉之軀都一同化去,果真是看穿了。

林洛然不顧雨地泥濘,跪倒在地,小心翼翼順着竹節的根系,將它完好無缺挖了出來。玄龜的元神已經附在了土竹之上,林洛然將其移至空間,空間風雲變化,她又再次斷開了和珠子空間的聯繫。

林洛然默默收起了龜殼當做念想,三人都在原地矗立了良久。

感覺到“牢頭兒”的威脅不再,遺失之地收押萬年的大妖們彈冠相慶。

老廖冷哼,這些蠢貨,關了這麼些年,還是沒變聰明些。當年尛尛心軟,玄龜心軟,長袍可從來不知道“心軟”是怎麼回事兒。沒有了玄龜看守,它們要想試圖逃出遺失之地,觸犯了此界之規則,迎接它們的只有元神俱滅的絞殺。

“走吧。”

老廖一方面欣喜林洛然籌齊了五行,終於要擺脫肩上的膽子,一面又為那隨之會兌現的“盟約”而憂心。

該不該告訴小林子呢?

老廖糾結來糾結去,見林洛然此時情緒不佳,終將這些話咽了下去。

他願她能真正選擇自己的人生,若他在其中推波助瀾,豈非是違背了初衷?

那就順其自然吧。

白光閃過,林洛然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

真的要離開了。

當林洛然被允許再次進入空間,感受到那生生不息的五行循環,就知道,她們是真的要離開地球了。

每個人情緒都有些低落。

但又深知,林家人的下落只是其中一個因素,被耗空了內里的地球,在日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中,都不會適合修行。就算“創傷”能被時間修復,它終是不可違逆,走向了另一個文明。

煥然一新的洞庭城,和馬家兄妹幼時記憶有所重疊,又有許多不同。

他們長於貧民窟,特別是馬一鳴的記憶中,年少的他帶着妹妹東躲西逃,那幾年日子過得很灰暗,他以為離開時他只會捨不得溫馨的馬家別墅,但久遠記憶中,馬雙雙伏在他背上,兩兄妹一起躲藏過的陰暗小巷,在此時都被鍍上了柔和的色彩。

科林抽空回了趟凱瑟星,維爾家族雖以搬遷到地球,並在地球站穩了腳跟,科林記憶中那些奢靡酒醉的舊事,卻是發生在戰敗的凱瑟星上。

他是目生雙瞳的凱瑟星人,當年跑來地球獵奇時,沒想過會被林洛然救下來,他不知輕重纏上去,竟成就了獨一份的機緣。

他是維爾。科林,不管是在地球,還是在未知的目的地,維爾家沒人能想到,他這個從前的廢物,到成了走得最高,最遠的人。

韓薇雅的父親壽終正寢,心上人不戀權勢,生前演繹傳奇,死後留下一世清名。

給韓奎生和龐先生夫妻掃過墓後,韓薇雅反而是最無遺憾的人。

白傾雪去過縹緲峰,皚皚白雪覆蓋的珠峰。曾有一群女修,飲天下最純的雪水,整日論道修行,未被修行界的陰暗面所染,那是段多麼快樂無憂的日子啊。如今滄海桑田,縹緲峰依舊在,嬉笑的同門們再不見蹤影。

白傾雪暗暗握拳,她會不會在將要去的未知地,再遇見衣袂翩飛的女修,上來喚一聲“大師姐”?

隨即她又自己搖頭,飄渺峰後人就算尚有人在,一千多年過去,飛升的早該飛升,修為不夠的,只怕壽元耗盡,化作白骨了。

林洛然也有捨不得,那是正在重建中的蜀中。

她沒有去文俗街的林家舊址,也沒有去青城山莊。反而回了少年時代的煙雨小城。

重建還未擴張到此地,李家村是尋不到的了,林洛然指着一堆看不出舊貌的瓦礫廢墟問身側的寶嘉,“這裡是我們的學校吧?”

秦寶嘉瞥了一眼,“你記憶真好。”

除了交到了林洛然這個朋友,從帝都來的寶嘉,顯然對類似鄉下的煙雨小城不太上心。

林洛然又指着另一方向,“那裡曾經是條小巷,寶嘉你當年騎着男士機車轟隆隆出現時,真是帥氣極了。”

寶嘉眼角一挑,“要不是我多事停車,怎麼會遇見你這個丫頭,真是悔不當初。”

林洛然就笑,年少時她膽怯又懦弱,偏偏內里比倔牛還固執。當年救下她的帝都太妹,曾遞了杯熱氣騰騰的永和豆漿給她,那種廉價的杯飲,甜味讓她記了多年,哪怕是喝了幾百年的靈氣果汁,都忘不掉。

“寶嘉,你後悔修行嗎?”

兩人笑鬧一番,林洛然突然問道。這麼多年來,物是人非,眾人命途皆因她或多或少發生改變,寶嘉恢復記憶時,林洛然就想問這句話,卻愧疚到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