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女子邊走邊聊了起來。
“姑娘到此,有何貴幹?”
“尋親。”
“此鎮我熟,不知找哪位?”
“王鐵匠。”
“王鐵匠?鐵匠鋪子只有兩家,一家姓張,一家就是我們,沒有聽過王鐵匠。”
“他大名叫王蹇。”
“王蹇?老蹇叔?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女兒。”
“女兒?沒聽過他有女兒的事情啊。”我疑惑著,“不過,姑娘,他已經過世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
“你手上的刀。”她指了指我已經放回鞘的刀,“他要不死,是不會有別人用這把刀的。”
原來如此。
“可是他是怎麼死的?”她提問的語氣像在問別人的爹。
這事說來話長。我把她帶回了鐵匠鋪,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當然不包括髮現刀坑還有挑撥離間的事情。
姑娘平靜的聽完,臉色逐漸的陰沉起來,眼眸中露出的並不是悲傷,而是焦慮。
“快刀鎮的好日子不多了。”她喃喃自語道。
“啊?武老爺子也這麼說,為什麼啊。”
她看了我一眼,撇嘴一笑,又反問了一句:
“臨終前,我爹除了把刀傳給了你,可還交代過什麼。”
傳給我?哦,對,她還不知道這刀是我從豬圈裡撿的。
“他就說把鋪子交給我。也沒說什麼。”
“不會吧,再想想還有什麼。”
我仔細想了一下。
“老蹇叔在我手心畫了兩個圈,然後說了一句我現在都沒明白的話。”
“什麼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姑娘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看來我爹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你身上了。”
如果說是讓我重振鐵匠鋪的話,我想我是會讓他失望了。
這時福全從外面興沖沖的跑回來了,額頭上還有血。
“林少,你看我帶回了什麼。”
我看了一下,居然帶回來一包裹的吃的,裡面有燒雞,豬肘子,滷牛肉,還有幾個燒餅,一瓶酒。
“你的頭怎麼啦。”
福全嘿嘿的笑說劉家酒樓打成一片,他就趁亂進去偷了些酒肉,怕別人認出來,就故意染了別人的血。
我看著他額頭那三條細細的血痕說:思考的方向是對的,就是你這臉有點大了。
姑娘笑了起來,笑起來還挺好聽。
“這是誰。”福全問。
“你別問那麼多,剛好你去準備好酒菜,晚上我們給。。。”我轉頭看了她一眼。
“王雙。”她會意的回答。
“給王雙姑娘接風。”
13
王雙提出來想去她爹墳前看看。
遠倒是不遠,就是得經過柳家,我不想讓柳月兒看到我和一個女的在一起,所以就繞了點路。
我們兩個人腳程都比較快,提著酒和黃紙,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郊外的墳地。
這墳地看起來倒不太像墳地,像是個許願池。
我就看不慣鎮上那些虛假的人,人活著的時候不見的多殷勤,人一死,但凡是個節都會來墳前燒香磕頭,保佑自己的身體和錢袋子。哪裡像我這般坦蕩,一次都沒去爹孃墳前許過什麼願。
老蹇叔的墳頭是新墳,草都沒長多高。到了墳頭才發現沒帶火石,燒不了黃紙。
還好不遠處有個剛出爐的新墳,墳頭前的瓷盆裡還有火苗。送葬的隊伍都還沒走遠。
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西街的趙小白的墳。這傢伙比我大不了幾歲,知書達理的,是鎮上內定的文化主官。遠處的嗩吶聲傳來,不禁讓我想起小白早些年所作的名句:
初聞不知嗩吶意,再聞已是棺中人。
可惜啊,真可惜,可惜了小白這個名字,往後這麼好聽的名字就沒人敢用了。
“兄弟,借個火啊。”我把一根乾枯的樹枝放入火盆內引燃。
再回到老蹇叔墳前時,王雙已經打開酒瓶,咕嘟咕嘟的喝了一脖子了。
“少喝點。”我說。
“怎麼?心疼酒?”她邪魅的看了我一眼,仰起脖子又是一口。
“不是,是這酒好像已經過期了。”
“過期?你逗我的吧。酒還會過期。”說完又要灌一口。
我來不及制止,脖子已經仰起來了。
“其實這是老蹇叔以前閹豬的時候給刀消毒用的,是我從豬圈裡找到的。”
我本不想說出實情。
她一口酒噴了我臉上。
“不早說!你自己也得喝一口。”
“不行的,我酒量太差了。”
“有多差?”
“這樣的高度酒三口必倒。”
“那你喝兩口。”
“只喝一口。”
她把酒瓶子遞到我嘴邊。我無奈的仰起脖子要喝。她緊接著一個小跨步,一手扶住我的頭,一手抓住酒瓶往我嘴裡灌。
嚇得我剛忙彎身,退了兩步,驚恐的看著她。
她被自己的調皮逗的哈哈大笑,像一隻在風裡搖擺的海棠。
等等,我們不是來祭拜的嗎?這麼開心不合適吧。
於是她一變狂笑一邊給她爹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