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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喜得一子

聖天王朝京城:雲京。

時間已經是臘月了,屋檐上的冰凌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顯然已是北國要飄雪的季節了。

“嘿,您聽說了嗎?兵戈侯在府上大擺宴席啊!”

“當然了,誰不知道啊。秦戰天大人又得了一個兒子,別提多開心了!”

“是啊,誰叫兵戈侯的嫡長子居然是一個白痴呢?不然秦家這麼大的家業,後繼無人可就慘嘍……”

“別說那掃把星了,秦家真是家門不幸,為了生這個長子,兵戈侯的原配古夫人都難產死了,還不知道多少人拿這件事誹謗兵戈侯平rì不積德呢……”

“啊……這孩子是小妾生的啊……”

“噓……說不得!這薄夫人來頭可不小……”

這就是雲京城最大的茶館裡最熱門的話題:兵戈侯喜得次子,擺了九九八十一桌流水宴席,凡是雲京城裡叫得上名頭的公卿盡數登門拜訪,好不熱鬧。

此時,在雲京城內西側的兵戈侯府里,也是熱鬧非凡,原本寬敞的走廊里到處都是身穿喜氣的紅袍奔走傳菜的僕役。

“快點快點……客人都還等着呢……都手腳麻利一些,這些天忙完了,侯爺少不了打賞你們的喜錢!”穿着馬褂的管家不停地站在走廊上催促道,忙得大汗淋漓,宛如一隻陀螺。

此時在秦家宴會的大廳里,賓客濟濟滿堂,卻是沒有一個人動筷子,所有的目光都注視着主桌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絳紫sè夔龍袍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用來形容他是再合適不過了,即便如今他堪堪坐着都散發出一種殺伐之氣,宛如一柄睥睨千軍的鐵血長槍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而就是這樣如修羅一般的男子在看到丫鬟抱着襁褓里的小嬰兒走出來,也是展露出笑容,站起身來,不禁當著眾多賓客的面,抱起這個小傢伙來,用鬍鬚摩擦着嬰兒柔嫩的皮膚,逗了逗他,似乎對着這個嬰兒,又似乎是對着滿堂賓客說道:“感謝上蒼為我秦家誕下子嗣,我秦家rì後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為父替你取名為秦傲風,rì後你要繼承父親的武功和爵位,御長風席捲天州山河!”

聽得秦戰天這句話,那個襁褓里的小嬰兒,似乎也聽懂了,竟然揮舞着如白藕般的雙手,“咿咿呀呀”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頓時惹得全場的賓客都鬨笑了起來,人人都站起身來,端着酒杯對秦戰天祝賀道:

“大將軍,當年您在草原,以三千輕騎橫掃蠻族三十萬jīng銳,立下蓋世之功,將來這位小兵戈侯,怕比您還要強呢!”

“哪裡的話,兵戈侯的武道可比兵法要厲害得多了!”

“就是啊,兵戈侯若說自己在軍中武道排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啊!”

“當年兵戈侯在極寒冰原約戰邪魂教副教主,那星魄階的絕世強者,兵戈侯十招之內,格殺對方,取下首級,敵軍聞風喪膽,驚侯爺為天人!rì後這小侯爺得兵戈侯真傳,必定青出於藍啊!”

“青出於藍?那大將軍家族裡豈不是又要出一名星階強者了嗎?”

……

一時間眾賓客溢美之詞,不絕於耳,秦戰天也只是微笑捋須,面sè赤紅,如飽飲了醇酒一般,又禁不住在那嬰兒的臉上親了幾下,這才依依不捨地讓丫鬟抱回了後房裡,端起酒杯,又與下面的賓客們混雜在了一起。

此時他絲毫不曾發現,在牆角的yīn影里,站立着一名身穿黑sè短皮襖,系著髮帶,皮膚白皙的少年,他正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宴會上眾人歡飲達旦,大快朵頤的場面。只是他並不說話,也不亂走亂動,只是靜靜地看着,黑sè的眼瞳之中,竟是透露出了與那份年齡完全不相符的睿智與成熟,甚至可以說,那種目光足以讓成年人都感到一陣不由自主的戰慄。

這時,一名僕人快步走到那孩童的旁邊,低下身來,用哀求的語氣對他說道:“小侯爺,該回去了,夫人吩咐過,今天能來的賓客,非富即貴,讓您最好不要出來的!奴才剛才帶您來這裡看看,已經是違背規矩了!您不要讓小的難做啊!”

那少年眉頭微微一皺,卻是轉過身來,也不與那僕人多說,徑直從後門走了出去,決然離開,彷彿身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個

少年,正是雲京城裡風傳是白痴的孩子,秦戰天的長子——秦孤月。

秦孤月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的的確確是痛哭了一場的,因為他聽到了父親所說的話,也看到父親寄托在弟弟身上的期望,遠比自己要高得多,他甚至要傳給弟弟——他的武道,他的兵法,他的爵位……

“那麼你還有什麼可以留給我呢?父親……”秦孤月有些難過地對着窗外痴痴地發獃。

秦孤月之所以會被人風傳為白痴,完全是因為……是因為他的夢。他有的時候感覺自己懂得許多東西,那些許許多多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比如不用馬拉着,自己就會跑的鐵車,能夠像巨鳥一樣zìyóu自在飛翔的東西,還有一打開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畫面的魔鏡,但是每一場夢的最後他總是夢到自己被幾個穿着奇裝異服的人按倒在地上,一根冰冷的針管刺入身體,隨後一切戛然而止。但他又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少年的秉xìng,讓他在能夠用手寫東西的時候就畫了一幅飛車,咿咿呀呀地問旁邊的母親的丫鬟,“這是什麼?”那丫鬟自然被嚇得不輕,喊來了兵戈侯,看到兒子畫出的這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兵戈侯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時就變了臉sè,狠狠扇了秦孤月一個巴掌,又把那張紙撕了個稀爛。

自此,秦家大少爺不僅是白痴,還是瘋子的傳言從秦府里不脛而走。秦戰天也對這個兒子徹底失望了,所以今天在弟弟秦傲風的滿月喜酒上,這個權傾朝野的兵戈侯,才會如此地開心。

也正是那一個巴掌,把秦孤月拍出了一個沉默寡言的xìng格,自從認字之後,就總是窩在侯府的藏書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至於這一點,秦戰天倒是默許的,這個兒子習武是肯定不成了,看看書,舞文弄墨也是好的,至於指望以後秦孤月在文辭方面能有什麼成就,對於一個“白痴”,他是不抱希望的。

時光飛逝,轉眼已是武烈四十三年的仲夏了。秦孤月也已經到了十六歲成年禮的年齡了。此時在廂房裡,一名身穿深紅長袍的英俊少年端坐在梳妝台前,六名侍女圍着他,有的為他梳理頭髮,有的幫他捧着頭冠。

秦孤月看着銅鏡里那個面sè白皙到有些滄桑的少年,看着鏡子里那一雙遠比同齡人還要深邃的眼眸,似乎是要看穿自己的命運一般。雖然他生在鐘鳴鼎食之家,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他這些年來所受的酸楚譏誚誹謗,又有哪個人知道呢?

只聽見旁邊的老僕對着秦孤月說道:“大少爺,一會chéngrén儀式之後,您可就是一個大人了。再不能總這樣弔兒郎當,要為侯府的家業cāo心了。”

這一rì,是聖天王朝男丁的chéngrén禮,自此之後,大戶人家的男子便要承擔起家族的重任,不能再做混吃等死的米蟲了,而小戶人家的男子在農家的就要與父母分家農作了,城市裡的男子也要求取功名,或者致生商賈,同樣的,自這一天起,他們就可以娶妻室了。

原本作為聖天王朝最顯赫的兵戈侯秦戰天的長子,成年禮之時,想要與秦戰天結親的貴族豪門理應踏破了門檻,但事實卻不是如此,秦孤月的成年禮之前沒有任何的家族來提親,甚至連原本秦戰天與戶部尚書段滄海當初指腹為婚的一樁娃娃親,都在前一個月正式解除了婚約。

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白痴,尤其是豪門貴族,哪一個不把自己的女兒看作是掌上明珠的?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年僅十一歲的秦傲風,這些天都已經有人上門說媒了。

想到這裡,秦孤月只是冷然一笑置之。

那老僕見秦孤月不說話,也是討了一個沒趣。

秦孤月也不想與這些勢利的奴才們多話,目不轉睛地看着銅鏡里的自己,任由如墨汁一般的長髮被人盤起,塞進冠內,又插上了一支上好的青玉發簪。

正在這時,一個少年的聲音笑着傳了進來:“哥,看你穿上這一身,還真就不一樣了呢!”

秦孤月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穿黑sè練功服的白凈少年,笑着走了進來。

看到這少年,他那原本冷得可以刮下霜來的臉上才流露出一絲笑容,開口道:“弟弟,你是不是又逃了功課跑出來的?”

那少年正是比秦孤月小五歲的幼弟,如今兵戈侯府上上下下的紅人,秦傲風。</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