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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秦孤月在盟重城的時候,就說過,段九霄的才能,以後要統領一軍,如今竟是由無夜太子親口說了出來。

須知無夜太子此番若是成功,就是下一任天州君王,金口玉言,可不是說戲言的。

也就是說,事成之後,段九霄的地位很有可能就是像蘭陵侯這般的軍侯了,至少也是一軍的大將,絕對不像秦孤月現在這個三品的羽林副將軍沒什麼實權的軍職。

段九霄自是臉帶喜『色』,連聲回答道:“願為殿下效命。”

在淡淡的笑意之中,無夜太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夜空,突然說了一聲:“臨溪王的日子,現在肯定不太好過吧!”

可以說,無夜太子說對了一半。

與應天軍的軍帳遙遙相對的臨溪王大帳之內,在座的諸多將領,一言不發,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坐在大帳中央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

但是這一名被四方名將所矚目的人,卻一隻手倚在桌案上,用右手撐住腦袋,眼目微微瞑着,彷彿是在閉目養神一般,

如果不是他的手指還不時地扣一扣雕金紅木桌案,真的會讓人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與臨溪王的淡然相比,諸將的態度就相當地不淡定了。

各自交頭接耳地說著些什麼,似乎想要排遣因為戰局不利而造成的惶恐不安。

的確,現在的情況,實在是糟糕透了。

昨天晚上還坐在這裡的五個人,都是曾經煊赫一方的名將,如今三個已經做了鬼,還有兩個也許是投敵,到現在生死不明,今日上陣的將領也都是個個帶傷。

少了四千的兵力,對本來就不利的臨溪王軍,更是雪上加霜。

終於,臨溪王睜開眼,看着大帳內的眾人,厲聲說道:“如果有人認為本王會輸,你們現在就可以拉上你們的人走!”

聽得他這句話,幾乎所有說著話的將領都愣住了。

甚至還有一個愣頭青居然問了一句:“走去哪裡?”

“去那個『毛』頭小子那裡……”臨溪王冷哼說道:“出了大帳幾百步就到,你應該認得路的!”

這是一個沒有人笑得出聲的笑話。

“王爺,您說笑了……”旁邊的一名將領趕緊拉了那愣頭青的衣角一下,賠笑道。

“我所言非虛,若你們不願意相信本王……此戰勝負已沒有什麼懸念。”臨溪王看着下面的一眾部將,冷冷說道。

一時諸將啞然。

“好了……”臨溪王看着自己麾下的諸將說道:“各自回去安撫好自己的將士,戰局明天就會有轉機……”

明天?

臨溪王軍的諸將在昨天晚上也聽到了幾乎一樣的話,可事實上呢,清晨臨溪王軍對無夜太子發動突襲的時候,的確大家都熱血沸騰,捷報連連……但事實證明,這不過是無夜太子的算計罷了,雲京城不過是一個誘餌,掩蓋十萬應天軍動向的誘餌。

現在的臨溪王軍,就像是踩到了陷阱里的猛獸,進退維谷。

看到諸將都不說話,將信將疑的態度,臨溪王抬起手來,擺了擺說道:“各自退下去吧……嚴防火燭,士卒半歇,不許卸甲!”

所謂半歇,就是一半的士兵可以休息,一半要守夜,以子時為界,進行換班,而且士卒保持戰鬥狀態,不許卸甲,只能和衣睡覺。

倒不是說一定是要防備夜襲或者是進行夜戰,才會下這樣的命令。

確切地說,臨溪王用兵十分謹慎,跟隨過他的人都知道,“士卒半歇,人不卸甲,馬不解鞍”,這已經幾乎變成他帶兵的習慣了。

待到諸多兵將都退了下去,依舊是臨溪王與秦戰天留了下來。

可以說,如今戰局到了這般境地,秦戰天肩膀上的壓力一點都不比臨溪王來得小。

正如同臨溪王在第一天所說的那樣,秦戰天現在真的感覺到很無力,就好像是做一件嚴重違背本心,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一樣。如今他深陷在焦慮之中,以及對於自己在一種近乎自怨自艾的痛悔之中。

原本在亞聖楚鳳歌刊印《社稷論》的時候,他本着對江山社稷負責的態度,選擇了臨溪王一方,但他答應的承諾是——武烈陛下千秋之後,支持臨溪王而不是支持無夜太子。

這本來是一個近乎空頭支票的承諾,武烈陛下身子骨還很硬朗,活上十年二十年是肯定的事,誰知道那時候會起什麼變化?

但是臨溪王居然用了這樣的手段,直接把秦戰天捆綁到了戰車上——刺殺武烈陛下!

武烈陛下與秦戰天一直是莫逆之交,可以說,如果不是秦戰天做出了支持臨溪王的決定,他不會敢下這樣的狠手,間接來說,反倒是秦戰天親手斷送了武烈陛下的命。

雖然說起來,大家都看到了,是秦戰天拚命從人魔殿的異度空間之中救出了武烈陛下與無夜太子,是難得的赤膽忠臣——即便與無夜太子的立場不同,但是誰又知道,他是引起這起刺殺事件的推手之一呢?

他緊鎖的眉頭,幾乎不加掩飾地告訴臨溪王,他現在矛盾的心理狀態。

所以臨溪王取出了一隻行軍酒壺,輕輕拋給了秦戰天說道:“戰天,如果心情不好,就喝幾杯吧!”

秦戰天接過那一隻酒壺,只見這隻酒壺不是瓷質的,也不是皮質的,而是鐵做成的……天州總體缺鐵,唯獨北陸多鐵礦,這是一隻北陸軍中的行軍酒壺。

“這是海山關之戰時的舊物……”看到秦戰天盯住手裡的行軍酒壺發獃,於是開口說道:“當年邪魂教三十萬圍住海山關,本王與你尚能以這一壺濁酒談笑天下,定計破敵,今日又為何這般悶悶不樂呢?”

秦戰天聽得這是海山關時的器物,不禁抬起手來,拔起瓶塞,飲了一口,砸了砸嘴品道:“好烈的酒……”

“二十年前的酒……”臨溪王眉眼帶笑。“你我二十年前就並肩共克強敵,建立過不世功勛,今日這點算得了什麼?”

秦戰天自然東西了臨溪王的本意,喟然嘆道:“此一時彼一時……”

“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秦家着想!”臨溪王看到感情攻勢似乎對秦戰天沒有多少的效果,不禁微微板起臉來說道:“你想一想吧,如果你敗了,秦家上上下下幾千口人怎麼辦?你那兒子,也就是本王未來的女婿,秦傲風……他怎麼辦?”

“傲風……傲風……”秦戰天提到這個名字,不禁抬起手來,猛地灌了一口烈酒,似乎是要澆滅胸中無盡的煩惱。

臨溪王看到秦戰天的反應,他是工於心計的高手,自然知道自己戳到了秦戰天的痛處,看着秦戰天說道:“本王也看到了,傲風這個孩子根骨跟你很像,應該也是有命星的人,只要有機會好好培養,至少也是一個星階強者,但如果秦家不能保持現在的狀態,如何給他最好的條件,讓他去發展自身呢?”

可是臨溪王的這樣一番話,卻換來了秦戰天的另外一句話。

“如果孤月在……就好了!”

此時此景,他想到的居然是自己那原本被認為一無是處,不成器的長子秦孤月。

“戰天……”臨溪王先是一愣,然後潤了潤喉嚨,勸道:“孤月賢侄已經失蹤快兩年了,若是還在人世,肯定會有消息回來,這些年,本王也四處讓人搜集賢侄的線索,但是一無所獲,你……你應該節哀的。”

“不……”秦戰天搖頭道:“孤月應該還活着,他不可能這麼容易死的!”

“可是以我們的情報網,不可能一個人兩年多了,沒有絲毫的音信!”臨溪王故意將自己的聲音拉高,對着秦戰天說道:“戰天你現在不應該去想着那個已經沒有音訊很多年的長子,而應該想着,如何去保全你那天資卓越的次子,以及你身後這麼大的一個秦家!”

秦戰天沉默了。

臨溪王笑了,從袖中取出一隻一模一樣的軍用酒壺,對着秦戰天比了比,揭開瓶蓋,猛地飲了一口,放在桌上,笑道:“明天,本王希望你能夠出手!”

“以半步星豪的實力去殺普通的應天軍將士?”秦戰天喃喃自語道。

“功過成敗,自古都是成王敗寇……”臨溪王聽得秦戰天的話,不禁說道:“這一點,你與我都很清楚,兵者,詭道,沒有人會因為對手恪守規矩,而故意輸給對方,我們需要的只是勝利,一個又一個勝利!”

秦戰天聽得臨溪王的話,卻是搖頭了。

“這不符合我的本心……”秦戰天搖頭嘆息道:“若是我如此做,實力可能會倒退,甚至會影響我以後的修為,達到我這般的境地,如果違逆本心,做有違天和之事,恐怕要遭天譴的。”

“天譴?”臨溪王冷笑說道:“邪魂教教主,也不知道屠殺了我聖朝多少無辜百姓,用以修鍊魔功,也不見他遭遇什麼天譴,如今恐怕比你早上一步,都已經是星豪境界了,你這般作繭自縛卻是為了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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