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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是天威莫測,分明是永明陛下交代這太監,可以告訴秦孤月如果身上有傷,可以不用下床行禮的,但是聽得永明陛下的話,似乎對於秦孤月這樣“倨傲”的行為,十分不滿啊……

陳公公此時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就怕惹到了這位剛剛登基三天的永明陛下。

“好了,朕知道了,下去吧……”良久,永明陛下的開口,才讓陳公公如釋重負,忙不迭地站起來,行了一個禮,匆匆朝着乾坤殿外走去。

誰知他前腳才走,後腳乾坤殿里居然又來了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秦孤月萬萬沒有想到的人……

只不過秦孤月可能還不知道罷了。

來人一身紫色官服,正是陳公公剛才口中所說的“頂撞聖顏,語句不敬”的龍天賜。

永明陛下才看到龍天賜,也不說話,抬起手來,做了一個讓他坐在自己對面的手勢。

“謝陛下……”龍天賜應了一聲,緩緩在永明陛下面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隨後,渾身的骨骼和肌肉竟是都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霎那之後,一名面容古怪的人,彷彿陰影一般地坐在了永明陛下的面前——是幻鬼!

“幻鬼……”永明陛下伸出手來,取過金樽,飲了一口,看着面前的幻鬼問道:“他說什麼沒有?”

幻鬼眼神微微一動,搖頭回答道:“無論在下如何以語言相挑唆,他都沒有說一句太過分的話。”

“嗯?”聽得幻鬼的回答,永明陛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給朕解釋一下,什麼叫做沒有說一句太過分的話?”

幻鬼垂下頭來應道:“是,陛下,秦孤月應該是沒有說一句對不住您的話才是……”

“是不是你被他給看穿了?”永明陛下看着面前的幻鬼,雙手十指交錯,合在身前,有些玩味地說道:“這小子的心機很深的啊!”

“應該不會……”幻鬼搖頭說道:“他對在下是龍天賜的身份,深信不疑,之前又喝了一些酒,絕對不可能是看穿了在下的身份……”

就在永明陛下皺起眉頭,似乎還想問什麼的時候,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幻鬼居然主動開口了:“陛下,在下有一句話,說出來還請您不要降責。”

永明陛下看了幻鬼一眼,直接就說道:“你是說,朕不應該懷疑秦孤月是嗎?”

幻鬼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

但是就在這時,“咚”地一聲輕響,永明陛下手中的金樽已是頓在了銷金桌案之上,整個桌案都微微晃動了一下,就在幻鬼疑惑的眼神之中,這位年輕的天州君王,似乎已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依舊大聲說道:“朕也不想去為難他秦孤月,但是他做了一些什麼?他的師父上官天琦,根據線報,如今已經被大楚奉為上卿了。”

說到這裡,永明陛下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厭惡之色:“真是開玩笑,當初進宮的時候,如一塊茅廁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根本不願意接受我聖天王朝的官爵,卻去做藩國的上卿,那他秦孤月脫得了干係嗎?”

“陛下……秦孤月與我等共事時間雖然不長……”顯然,剛才幻鬼偽裝成龍天賜去套秦孤月的話,並非對他有成見,而是永明陛下安排的任務,兩人先是攻守雲京城,又一同從皇宮裡脫險,感情還是比較深厚的。“但我等其實心中都有數,這一次之所以能夠成功,若是十分功勞的話,秦孤月至少佔據四分,您若是出於制衡秦家的考慮,沒有給他們太多的賞賜,想必秦孤月自己也會很清楚明白,但是您這樣懷疑他,卻是……”

“卻是什麼?”永明陛下眼神森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查一查能查出問題的,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您想必聽說過,忠良被逼反的事情……”幻鬼似乎也是仗着自己是永明陛下的老心腹了,居然直言頂撞道:“古往今來,莫說是師徒,就連父子分侍不同主君,各為其主,各自盡忠的例子,比比皆是,您又何必為這件事情去懷疑秦孤月呢?”

“哼,提到這件事情,朕就感覺心裡有氣!”永明陛下身子向後移了移,遠看着面前,無時無刻都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幻鬼說道:“幻鬼,你沒有感覺到,朕似乎被秦家這一對父子給耍了嗎?無論是朕贏了,還是臨溪王贏了,只要在另外一個陣營的秦家人倒戈,秦家都是大贏家,穩賺不賠的買賣!秦家又可以延續昌盛至少百年!真是一盤好棋!”

幻鬼聽得永明陛下的這句話,也是心頭一顫。

永明陛下已不是無夜太子了,如今他執掌天州萬里河山,權利大了,疑心也更大了,而手握天下第一軍的秦孤月,也就變成了他懷疑的重點對象。

“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了,說不定還會累及己身……”幻鬼在心裡這樣想着,於是他非常明智地選擇了——閉上自己的嘴巴!

“幻鬼……”永明陛下看到幻鬼閉嘴了,他也就開口了:“雲京大戰的時候,是不是有相術師參戰?”

“是的,陛下,據查他們是……”幻鬼正要說:“他們是天道盟的相術師。”卻直接就被永明陛下給打斷了。

“好了,有相術師就行了!”永明陛下笑了笑說道:“去準備一下證據,就說這些相術師是龍隱閣的,再發一封聖旨給龍隱閣主,叫他一個月之內給朕一個交代,否則休要怪朕不給他龍隱閣面子!”

“這……這不太好吧!”幻鬼聽得永明陛下居然要對龍隱閣動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也是流露出驚愕之色道:“龍隱閣也是數千年底蘊……我們是不是……”

“哼……”永明陛下冷笑一聲說道:“素聞上官天琦與龍隱閣主不睦,若是閣主再知道,是因為上官天琦在大楚擔任了上卿,才導致我朝對龍隱閣態度的轉變,到時候又會發生什麼呢?”

幻鬼聽得永明陛下的話,不禁感覺額頭微微出了一陣冷汗,已是看着這位天州君王,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的意思是,要拔掉這些釘子?”

永明陛下雙手輕輕放在了扶手之上,卻沒有看幻鬼,而是看向眼前紛紛揚揚的落花,開口說道:“朕今年才二十歲,當然要建立萬事不拔的功業。哼……”他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一次儒門沒有出手,正好可以整治一下聖賢書院的那些腐儒,還有龍隱閣的這些妖人,作威作福久了,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沒等幻鬼反應過來,永明陛下已是又說道。“還有大楚,藩國乃是為防備邊患。東南的百越早已平定,與倭島又隔一整個瀛海,雙方几乎沒有交流,這藩國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天道盟更是如此,朕已下旨,由岳國公督促各地清剿天道盟餘孽,想必他們連天道法器都損壞了,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了!”

幻鬼聽得這位年輕君主說的宏圖偉業,卻絲毫沒有豪邁的情緒在哪裡,反倒是鬼使神差一般地在心裡冒出四個字來。

居世皆敵!

如今邪魂教還在虎視眈眈,想要報當年海山關下,慘敗之仇,南蠻攻城掠地之心亦不止,大楚獨立之心,路人皆知,永明陛下居然想要對儒門和龍隱閣這兩個名義上的盟友動手?

就在幻鬼的短眉毛皺起來時,永明陛下說話了:“幻鬼,你認為朕的計劃很荒誕不經嗎?”

幻鬼又不傻,他就算感覺永明陛下再不靠譜,也是不可能說出來的,當即從位置上爬了起來,跪下叩首道:“在下不敢,只是此事應該循序漸進才好,不能操之過急!”

永明陛下聽得幻鬼的話,自然是有些受用,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成竹在胸一般說道:“這件事情自然是會一件一件來的,但是龍隱閣的事情,還是要第一時間去做的。大楚拉攏上官天琦,無非是看中了他身後的龍隱閣,但如果龍隱閣主與上官天琦鬧崩,等於是無形中將龍隱閣推到了我們一側,上官天琦在大楚的手中……”永明陛下輕輕一彈指,點落一枚落在手上的菊花說道:“就好像是一隻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你……如今可明白朕的意思了嗎?”

幻鬼聽得永明陛下的話,急忙叩首道:“在下明白了,在下這就去準備!”

“嗯……”永明陛下點頭了,又囑咐了一句說道:“把那個陳太監清理一下,他知道的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遵旨!”幻鬼的回答,乾淨而利落。

根據後來專錄永明年間的官方史料《永明紀》記載,“陛下諱無夜,時先皇武烈遇刺,皇弟臨溪王欲代陛下,陛下引應天軍十萬並秦家軍擊破之,遂登基而改元永明。永明一朝,君臣和睦,能臣良將輩出。岳國公高長恭,日月侯秦孤月護翼左右,文臣竭忠盡智,武將死而後已,遂宏圖大展,氣象一新。”

但是坊間後來也流傳下來了一份近乎於野史的《永明私話》,其中記載與正史中和睦無間的君臣關係大相徑庭。“永明陛下登基,疑心愈重,長嫌日月侯秦孤月與大楚有染,故明以立岳國公以制之,暗以密探入秦府,攝其行蹤,以為監視。日月侯愈恭,而陛下之疑心愈盛,久而久之,終釀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