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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中央的虛擬光幕,宛若一個微縮的宇宙。索伯爾雕塑般修長的身形靜立其間。熾烈的恆星,不同顏色的行星,還有霧狀的星雲和白色流沙般的小行星帶,就在他的胸口、肩頭、腰腹靜靜的懸浮着。

而他鷹一般的眼睛前方,西約偵察艦隊正在匪軍的圍攻下節節敗退。

完全通過天網模擬的立體圖像和現實沒有一點差別。戰艦的數量、大小、外觀細節以及艦隊移動的路線,爆炸的火光和乃至無數飛射向茫茫虛空的碎片,都被遠視儀和雷達所捕捉,完整的呈現在虛擬屏幕上。

索伯爾緩緩繞着光幕中激烈搏殺的戰場踱步。如同拇指大小的戰艦和飛蟻般的戰艦,在他眼前飛射來去,激烈絞殺。縱橫交錯的能量炮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光芒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作戰室里,六七十名面色嚴肅的西約高級將領們圍繞着圓形會議桌正襟危坐,目光隨着索伯爾的腳步移動。

穆爾靜立於一旁。

在整整齊齊熠熠生輝的將星之中,這位圓臉參謀肩膀上的上校軍銜顯得異常的扎眼。這還是他被越級提拔之後的新肩章。如果退回去一小段日子,他不過是一個連進指揮部大本營都勉強的少校而已。

白色的電子無影燈將作戰室照得透亮。光幕中,遊走開火的戰艦正在進行最後的絕殺。

作戰室里的氣氛,隨着左翼戰區西約偵查艦和護衛戰艦的數量越來越少,而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肅殺。

將軍們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光幕。穆爾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時會離開光幕,投向作戰室角落的舷窗邊。

那裡,一個穿着小紅皮靴的小女孩靜靜地坐着。她微微仰着頭,半閉着眼睛,恆星的萬千光絲從舷窗透進來,照在她白皙清麗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着,薄薄的耳廓如同透明般微微泛紅。

她是如此的恬靜,如此美麗可愛。她靜靜地坐在哪裡,就像一幅讓人心醉的圖畫,和這肅殺的作戰室格格不入。

光幕上,最後一艘西約驅逐艦在匪軍戰機的圍攻下爆裂開來。萬千殘骸飛散。其中的一片如同燃燒的流星一般飛入了索伯爾的瞳孔。當它在索伯爾深邃的眸子中化作一道妖異的亮點一閃而逝,戰鬥結束了。

懸浮的星球消失。星雲,小行星帶和漆黑的宇宙大幕也隨之散去。

恢復了明亮的作戰室中央,索伯爾孑然而立。

“精確的配合。”索伯爾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原地轉了一圈,對眼前數十位西約將軍視而不見,卻把目光投向了軍銜最低的穆爾,嘴角浮現一絲溫和的笑容,“穆爾上校,你猜對了”

穆爾沉默着,肅然而立。似乎索伯爾誇獎的並不是自己。

作戰室里原本就幾近凝固的氣氛,變得更加深沉了。聽到索伯爾對穆爾的誇獎,西約將軍們表情各異。他們或眼觀鼻鼻觀心,或目光複雜地看着穆爾,或在無聲的冷笑中不屑地扭開頭。

他們不知道索伯爾從哪裡找來了一個並非上等民族的少校。

論修養氣質,這位長着一張圓臉的參謀和西約聯軍中那些出身高貴天賦縱橫的青年將領比起來,簡直就像一隻跟天鵝比美的癩蛤蟆。可偏偏,這傢伙在進軍東南的一路上,卻大出風頭

現在,他已經成為了索伯爾身邊最常見到的一個人。受寵信程度,甚至超過了大家熟悉的亞歷桑德羅少將。

這讓西約成員國這些出身名門望族的將領們很不舒服。感覺就像是一群高貴的獅子中間,混進一隻又臟又臭的土鬣狗

或許,是鬣狗才最清楚鬣狗的天性,據說,這位穆爾上校繼準確的預測了班寧上將的失利之後,在這次大本營參謀部作戰三組對前方偵察艦隊的作戰指導討論會上,他又預見了左翼匪軍可能的埋伏。

“布拉齊爾將軍。”

寂靜中,索伯爾負手而立,目光森然地看着一名長着一張和穆爾很相近的圓臉,卻早已經沒有了血色的中將,問道:“參謀部作戰三組在提交分析報告的時候,有沒有指出匪軍可能於左翼利用其隱形技術設置伏擊?”

“是的,將軍。有指出過,”布拉齊爾中將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隨即又飛快地道:“不過那是穆爾上校在戰術討論的時候提出來的,並沒有得到全體組員的贊同,也沒有形成最終確定的文字報告。雖然穆爾上校一再堅持,可是,作戰三組在提交正式分析報告的時候,還是把這一推論給摘掉了”

這位面色如土的中將進一步解釋道:“組長卡森中將說,穆爾上校是危言聳聽。他認為在此之前,我軍一直逼迫匪軍艦隊退入雙星角走廊。而在我軍停止前進之前,匪軍一直在撤退。”

布拉齊爾說著,手忙腳亂地在星際圖雙方艦隊的對峙空域畫了個圈做標識,接着道:“當時斐盟聯軍還沒有抵達。因此,卡森中將認為匪軍不可能預知我們會在這裡形成對峙,更不可能在我大軍的進逼下設下埋伏艦隊。而此後,匪軍艦隊的一舉一動都在我艦隊的監視之下,因此”

“布拉齊爾將軍,你犯了三個錯誤。”

索伯爾冷冷地打斷了布拉齊爾的解釋,:“第你才是大本營負責制定並向前線艦隊提供戰場偵察支持方案的軍官。卡森中將的意見和穆爾上校的判斷,都只是參考,而是否採納的決定權握在你的手上”

“第二,”索伯爾的目光愈加森寒:“班寧將軍折戟墨提斯之後,我已經將匪軍的威脅等級提到了最高級別。殷鑒不遠,你怎麼就敢放任左翼偵察艦隊執行逼近到對方五十萬公里進行戰場屏蔽的作戰計劃?”

“第三,錯了就是錯了,你不應該推卸責任。”索伯爾冷冷地道“你不但狂妄,而且愚蠢出去”

作戰室里,將軍們鴉雀無聲。

看着面無人色走出自動門的布拉齊爾,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位負責戰場偵察屏蔽作戰的中將,已經完蛋了。

索伯爾很少以處置麾下,更從來不以這種方式來顯示他的權威。可是,一旦你犯了錯,那麼,你就能體會到他的冷酷。

而且,他做出的決定,就算是威廉三世也無法更改。

在布拉齊爾的身影消失之後,索伯爾對身旁的亞歷桑德羅道:“傳令,免去卡森中將一切職務,等候處置。參謀部作戰三組組長由穆爾上校擔任。”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周圍的西約聯軍將領:“任命立刻生效。”

眾皆凜然

當穆爾跟隨索伯爾走進那寬敞而簡潔的辦公室,他看見,走在前面的小女孩又蜷縮在了沙發上,望着窗外的恆星,一言不發。那金色的光線,似乎對她有着無窮的吸引力,就這麼靜靜一整天也看不膩。

不過很快,恆星的光芒就被一支移動的艦隊所阻擋。

辦公室的光線黯淡下來。

穆爾知道,那是剛剛結束了戰前會議的西約各大艦隊在調動。從現在開始,熾烈的恆星所在的方向,將被無數的戰艦和戰機所遮擋。或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小女孩能看見的,都只有無盡的炮火和死亡。

這對一個小小的女孩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她是索伯爾大將的什麼人,為什麼大將在這樣的戰爭中把她帶在身邊?穆爾覺得自己的頭都想疼了。對於這個安靜的小女孩的好奇,甚至遠遠超過了他剛剛被任命為第三作戰組組長的惶恐和喜悅。

用了好大的勁,穆爾才讓自己的目光不瞟向這個讓他好奇的小女孩。

在剛剛結束的作戰會議上,索伯爾大將閣下已經宣布艦隊處於臨戰狀態。戰鬥隨時都會開始。而這個時候自己被大將叫進辦公室,顯然不是來探究一個小女孩的來歷,或者喝上一杯咖啡的。

“對匪軍的戰鬥力,你怎麼看?”索伯爾在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穆爾肅然立正,正準備回答,卻發現索伯爾沖自己擺了擺手,將目光投向了沙發,凝視着那個女孩?

“他在這裡。”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如黃鸝,卻讓穆爾有些發懵。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這個穿着一雙漂亮小紅皮靴的女孩說話。他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可他知道,她在回答索伯爾的問題——關於匪軍的問題

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驚愕中,穆爾看見小女孩回過頭來。

她沒有去看索伯爾,而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略帶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然,他們的路線和配合,怎麼可能如此精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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