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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驚雲將福生送回來了。

福生回來之後,越發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是金莎也不能讓他展顏一笑,我試着想從他口中問出點審訊的情況,可是福生什麼也不肯說,只偶爾會從嘴裡冒出一兩句:“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黯然地看着他,怕觸及他心裡的痛處,也不敢過於逼他。我也很想知道,很想親口問問那個假蔚相,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這樣對周大嬸?蔚相行刑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雲家的隱執事送來一個消息,當日在刑部外巷圍捕蔚家大哥的那隊官兵,被皇帝編成了一支忠勇先鋒隊,派去了東海抗倭軍,日前已經出發了。

我的心一寸寸涼下去,皇帝果然不會放過他們,那麼多人,他自然不會那麼直接全部殺死,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最正常的處理手法,就是派到邊疆,編成敢死隊當炮灰。那麼,蔚家大哥的死期,是不是也近了?

我的心被懊悔啃噬着,我本來可以一早勸服蔚家大哥不要去劫獄,只要我提前告訴蔚家大哥現在這個蔚相是假冒的,可是我害怕,害怕暴露自己是蔚藍雪的身份。以蔚家大哥的脾氣,即便我告訴他這個事實,他也一定會親自去求證,除非我完全解開他的疑惑,這就要我必須承認自己是蔚藍雪。我甚至懷疑,蔚家大哥是不是一直就認定我是蔚藍雪,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是什麼葉海花,畢竟當初他親眼目睹過我胸上的黑痣,那是不能否認這具身體是蔚藍雪的鐵一般的事實。他隱忍着,沒有揭穿我,或許只是在等一個機會,逼我親口承認。

越想越覺得恐懼,我對我身邊的人,到底了解多少?如果蔚家大哥從來沒有認為我是葉海花,那他一定會懷疑,我為什麼會淪落到青樓?宮裡的德妃是誰?蔚相為何沒有找我?只要他心中存了這些疑惑,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影響他劫獄的決定。他甚至有可能已經暗中調查了一些什麼,劫獄,也許是他逼我說出真相的一步棋。

我想了無數種方法,但要想沒有後患地救出蔚家大哥,都不太可能,特別在雲崢身體狀況這麼差的情況下,我不能再給他惹麻煩,給他添亂。平安過府來學琴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寫了封信託她帶給寂將軍,希望寂將軍能幫忙,在皇上處置蔚家大哥之前,讓我見他一面。我在信中還拜託他在適當的時候,替蔚家大哥求求情。雖然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卻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心事重重地考慮着蔚家大哥的事,在雲崢面前卻展露着滴水不漏的笑臉。轉眼迎來了臘八節,我強打起精神,安排下人們布置祭祀祖先和神靈的事宜。廚房送來的臘八粥算是讓我開了眼界,粥里有紅棗、蓮子、核桃、花生、杏仁這些尋常物不說,竟然還有葡萄這樣的水果,也不知道雲家是怎麼弄來的,粥里放的果脯竟達二十多種,而且極為講究,乾果都事先雕成了動物花草等形狀,粥面上還蓋了一個“果獅”,就是用脆棗、核桃仁、杏仁等果子用糖粘連在一起做成的獅子狀的裝飾。

敬神祭祖之後,要在上午之前把粥贈送給親友,我們已經收到一些朝中官員府上送來的臘八粥了。雲義拿出一張往年的名單,讓我看看還有什麼補充,我看了看,在名單上加了鳳歌、寂府和蔚家大哥的名字,鳳歌不想看見我,我也不願去打擾他,蔚家大哥雖然在牢里,我也希望他能沾一點臘八節的好運。

做完這一切,我才回房去,和雲崢兩人安安靜靜地喝粥。我不喜甜食,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擱了碗,托着腮看雲崢。他見我停下來,也擱了調羹,笑道:“不喜歡也多吃一點,這粥對身子好。”

那倒是,我現在肚子里多了塊肉,不能因為自己挑嘴不顧寶寶的營養。我聽話地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粥往嘴裡送,強迫自己把粥吃完,抬眼見雲崢微笑着看我,忍不住撒嬌道:“我吃完了,你賞我什麼?”

“再吃一碗,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雲崢神秘地笑了笑。我好奇地道:“是什麼?”

“吃完了再告訴你。”雲崢的表情引發了我強烈的好奇心,我趕緊讓寧兒再盛了碗粥給我,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後把空碗舉給雲崢看:“吃完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書架前,在最底下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碧玉盒子遞給我。我好奇地打開盒蓋,才剛剛啟了一條縫兒,盒子里已經飄出一縷清雅的奇香,好聞得不得了。我趕緊打開盒子,見燦金色的鍛面上放着一朵碗口大的瑩白色花朵,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花,雍容如牡丹、華貴如芙蓉、清雅如蓮、高潔如蘭,花的瑩白色如玉般溫潤,閃着晶瑩剔透的光澤,奪人心魄的美麗。

我屏住呼吸,心中滿是驚嘆,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什麼花?”

“這花名叫雪藤子。”雲崢微笑道,“世間只得一株,生長在冰天雪地的辰星國一座萬丈懸崖邊上,一甲子開花一次,一次只開一朵,極不易採得,歷來為辰星國皇室私有。”

“這麼珍貴?”我訝異地看着那朵花,“為什麼要送給我?”

“這花的功用是駐顏美容,傳聞它有返老還童之效,白髮變黑之功。”雲崢微笑着解釋,“你不是很想讓月公子恢復昔日的風采么?”

我怔怔地看着雲崢,我為鳳歌的一夜白頭感到難過,原來雲崢都一一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竟然暗地裡找來這麼珍貴的花。這雪藤子若真有此奇效,又是辰星國皇室的私有物,只怕是持有者心頭的寶貝,雲崢要費多大的功夫才尋得來?

我蓋上盒蓋,將盒子放到桌上,喉嚨一哽。雲崢見我臉色不對,微微一怔:“葉兒,怎麼了?”

“傻瓜,你整天在想什麼?你就不能少想些事情嗎?”我撲到他懷裡去,雲崢失措地抱住我,我的淚滑下來,“雲崢......”你處處都在為我着想,卻不知道我根本不要你為我作那麼多打算,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才會好好的。

“葉兒......”他輕輕拍着我的肩膀,柔聲道,“別難過,我沒有很費神,真的,不過是花一點錢罷了......”

我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潤濕了他的衣襟,雲崢擁緊我,低聲哄我。我聽着他胸口傳來的快速的心跳聲,突然醒悟到不能讓他的情緒太過起伏,趕緊擦了眼淚,抬頭笑道:“我很喜歡這禮物,謝謝!”

他擦乾我臉上的淚痕,微笑道:“喜歡就好,你讓人給月公子送過去吧。”

我點了點頭,走到書桌前,給鳳歌寫了張便箋,下筆前遲疑了片刻,終是沒能寫出那些問候寒喧的話,半晌,只寫了一句“玉盒裡是雪藤子,對白髮之症有良效,望使用,以寬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