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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的天氣,雖然不似七八月份那般炎熱,但也遠不到秋高氣爽的時候。在這種時節,比起外面難忍的悶熱,人們更願意在有空調的室內活動。然而,縱然冷氣吹得嗡嗡響,隆盛購物廣場內依然沒有半點涼意,中秋將至,男女老少都來才賣應節的貨物。人擠人人挨人的環境,再配上商場中慣有的喧鬧與嘈雜,着實讓人心煩。

突然,一聲急促的警笛傳來,幾名公安幹警破門而入,直奔大廳中的滾梯,看那嚴肅的氣勢,顯然發生了惡性案件!沒人願意惹這不必要的麻煩,人群自動分開,讓開一條通路。

公安們的目的地是三樓一間裝修古色古香的門店,大門上的木質牌匾上,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弘毅古董!”顯然這是個經營古董玉器的店鋪。店鋪的四周都是落地窗,從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大廳里,一個男人正躺在臨時用幾張凳子拼起來的“床”上。

那男人西裝革履,穿着考究,奈何一張臉已經嚴重走形,口鼻中還隨着呼吸冒出血來,流淌到身上,弄的紅一塊,白一塊,黑一塊,可惜了這一身的名牌。旁邊幾個店員打扮的人手忙腳亂的給他擦臉,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還有人在打電話,隱約聽到應該是在催促救護車。

此時店門前已經圍了很多看熱鬧的市民,其中甚至還有電視台在錄像,一位漂亮的女記者利落的收拾停當,攝影師一聲“開始”,女記者就對着鏡頭播報起來:“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都市頻道的記者小敏,就在剛才,我們接到了一通舉報電話,說有一位外來打工人員因為不滿老闆剋扣工資,將老闆打成重傷,現在我們已經來到了事發現場,可以看到,確實有人受傷,情況看上去十分危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讓我們來採訪一下當時的目擊者。”

說著,這名叫小敏的記者就來到了一個正在啜泣的女店員身旁,對她問道:“您好,我是都市頻道的記者,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裡面躺着的就是這家店的老闆么?打人者現在在哪?”

女店員平復了一下呼吸,略微有些哽咽的答道:“裡面那位就是我們王總,打傷他的人叫馬樂,兩個月前來打工的外地人,打完人就走了。”

“那麼整件事的起因是什麼呢?”記者追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馬樂今天收了一塊假玉,老闆發現了,要扣他工錢,他們就動起手來了。”女店員抽着鼻子,抹着眼淚回答。

“不是那麼回事,我看見了!”這時,旁邊的一位圍觀群眾搶進了鏡頭。小敏記者聽到有人爆料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忙把話筒遞到了他面前。

搶話的是一個穿着工作服的小夥子,看上去很實在,聽口音也是外地人:“我是在他們家隔壁打工的,當時我正送貨回來,正好看見了。馬樂是收了塊玉,但是才花了一百塊錢,他們老闆一看就說是假貨,說他亂收東西,要扣他這倆月工資,馬樂不幹,說他自己買了這玉,大不了扣兩百工資,那個王老闆不肯,就這麼鬧起來的……依我看,那個王老闆就是欺負馬樂是外地人,想黑他倆月工資,一百塊錢的事嘛!”這話一出,旁邊幾個圍觀的也跟着幫腔,但是古玩店的店員到底是向著自己老闆的,也開始說馬樂的不是,一時間你一言我一語,難分真假。

“好了好了,那請問是誰給電視台打的電話呢?”小敏記者制止了眾人的爭辯,岔開了話題。誰知這個本來無關緊要的問題,卻爆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就是打人的馬樂!”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小敏聽到答案也愣了一下:“這,這是怎麼回事?”

答話的又是那個為馬樂辯解的年輕人:“當時兩個人都吵到店外面來了,他們(其他古董店員工都向著老闆,沒有替馬樂說話的,馬樂一怒就掏出手機,給你們打電話說這裡有人打架,撂下電話就把王老闆摁倒在地,一頓胖揍!”

“打人之前先叫電視台……這是什麼意思?”小敏記者不由奇道。

“想把事鬧大唄!”旁邊有人答話道:“我估計他是想揍王老闆一頓,然後讓他上上電視,讓全市都知道這王老闆不講信用。這馬樂打完人就走了,可誰成想王老闆再也沒起來,現在有出氣沒進氣就等搶救了,這下事情不鬧也肯定大了!”

正說著,警察趕到,排開眾人,驅散群眾,開始調查現場。緊接着救護車也趕到,奄奄一息的王老闆被擔架抬走,生死不知。

…………

與此同時,在一列開往市郊的地鐵上,出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本來現在是傍晚,正值下班高峰,地鐵應該是人滿為患,擁擠不堪。可是在這列地鐵上,乘客們卻自覺的讓開了一處空地。

空地中央站着一個高大青年,身高在185~190之間,體格健壯,相貌平常,一頭短髮乾淨利落,眼睛不大卻閃着精光,正一臉輕鬆的吹着口哨。

從外形上看,這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使他讓人避之不及呢?答案是他衣服上那已經有些發黑的血漬!

這個青年姓馬,單字名樂,正是打傷王老闆的兇手!

說起來,此時的馬樂還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闖了大禍,甚至驚動了警方!他只是想教訓一下王老闆,叫記者來也只是率性而為,想讓這隻鐵公雞丟人丟到電視上去罷了。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有個客人來店裡賣一塊玉佩,馬樂只是店裡的實習工,哪裡有資格和能力去鑒定玉器的真偽!只是當時負責鑒定的張頭兒正忙,馬樂就先將客人帶到客廳招待,等張頭兒忙完了,再來鑒定。

可是這個客人卻似乎有些局促,也不說話,只是一杯杯的喝茶,弄的氣氛很是尷尬。為了挑起話題,馬樂就提出願意看看那個玉佩,可誰知這一看,他還真喜歡上了!馬樂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從不對這些東西上心,這次偏偏就看好了這個玉佩!順口問了下價格,那客人說希望賣一萬,馬樂一聽就搖頭苦笑,開了句玩笑說:“如果一百塊的話,不用問老闆,我就買了!”馬樂這句話也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那個客人聽後一咬牙,直接把玉佩塞到馬樂手裡,說就一百塊,賣你了!

這下倒是把馬樂搞蒙了,心道這叫什麼事,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會砍價了?!馬樂心裡清楚,這麼看這玉百分之百是假的,恐怕十塊錢都不值,有心再砍,可是不知為什麼,看着這東西就是說不出的喜歡!人都有一種特殊的心理,就是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反倒不希望它太便宜!於是馬樂一咬牙,直接拍了板,一百就一百,可是一摸兜,偏偏只有二十塊錢,無奈之下,馬樂去找張頭借錢,老張正忙着,也沒空理他,隨手給他拿了一百塊錢。就這樣,馬樂花了一百塊錢買下了這塊玉佩!

因此,說到這裡,其實馬樂是自己掏錢買的這塊玉,買了是為了自己戴着玩!

但是問題就出在他向張頭借的那一百塊錢上了!馬樂是個實習工,實習期是三個月,干滿一起發工資。現在已經幹了兩個月,馬樂卻臨時有事,前兩天跟王老闆說決定要走。當初招工的時候,王老闆滿口答應,甭管幹多長時間,干一天算一天的工錢。可是那終究只是為了招人的託詞,現在得知馬樂要走,王老闆的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想找個理由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正巧,馬樂管張頭借了一百塊買玉佩,而張頭在老闆不在的時候有權力用店裡的錢收購古董,那玉佩一開始又是準備賣給店裡的。這樣一來,王老闆知道這件事以後,就硬說馬樂是私自拿了店裡的錢收購玉佩,未經同意胡亂鑒定,給店裡造成了損失,要扣掉馬樂這兩個月的工錢!

馬樂自然是不幹,據理力爭,說玉佩是自己買的,張頭可以作證。可是那老張和老闆穿一條褲子,聲稱當時太忙,沒注意馬樂說啥,還以為馬樂眼力好了,能驗貨了,給的一百塊是店裡的錢。

馬樂百口莫辯,無奈之下妥協一步,說就算造成了損失,也最多一百塊,扣自己兩百塊總可以了吧。沒想到王老闆見他服軟,以為馬樂害怕了,更鐵了心要欺負這個外地愣頭青,說這不是一百塊錢的問題,是態度問題,今天可以拿店裡一百塊,明天就可以拿一萬,這裡面潛在威脅很大云云。

馬樂早就對這王老闆不滿,這鐵公雞當初招他就是看中他體格好有力氣,平時什麼臟活累活都交給他,有空還得盯着前台,一個人干倆人活兒不說,本來許諾的供吃供住還用每月兩百的食宿補助給打發了!更不要提平時總是借故對店員們罰款,剋扣工資。

如今新仇舊怨一起算,馬樂倒也看開了,直接喝到:“你少跟我廢話,就說,你這工資是給還是不給!”

王老闆被馬樂的氣勢一喝,還真有些害怕,但看了看在場十幾名店員,心道你一個外地人還能怎的,頓時硬氣起來:“不給!”

哪知馬樂二話沒說,直接掏出手機打撥了個號碼:“喂,電視台嗎?我要舉報,在隆盛廣場三樓的弘毅古董店,他們店王老闆黑工人的工資,讓人給打了,哎呀媽呀老慘了,滿臉是血啊,你們快來吧!”說完,撂下電話撲向還在發愣的王老闆。幾個男店員開始還想拉架,卻被馬樂一喝:“誰敢來我他媽弄死誰!”都給嚇住了,愣是眼睜睜的看着老闆挨打。

當時馬樂也是頭腦發熱,一時激動發起了狠,現在在地鐵里,他早已冷靜下來,回頭想想,覺得當時好像下手黑了點……但他不覺得後悔。反正那個王老闆也不是什麼好鳥,自己只揍了他一頓算便宜他了。

馬樂如今工錢也不打算要了,人也打了,氣也撒了,明天就買張火車票回家過中秋,不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這窩囊氣!想到這裡,他倒是覺得釋然了,渾身輕鬆好似便秘了倆禮拜終於治好了一樣。

就在這時,馬樂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