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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整間會議室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馬大書記的時候,他仍然沒從這次突如其來的打擊中清醒過來。滿腦子亂鬨哄的,一忽兒想到以後自己萬劫不復的後果,一忽兒又覺着這不過是一場噩夢,一忽兒又盼望藍大市長在最短時間內走通關係,營救自己重返自由。

這一刻馬大書記的腦海中只剩下了恐懼和一點點燭火般的希望,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大神。

當然,就算他思考了,也不會想到幾個小時前剛剛發生衝突的張勁身上。

在他認為,張勁很顯然沒有那個能量,在與自己衝突後幾個小時之內,就能鬧出這麼大動靜。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原本身在省府的幾位工作組調過來。

似夢似幻的馬大書記,就這麼獃獃的做着白日夢,心中忐忑難以言表。

二十分鐘後,手裡拎着一部手機的陸霖再次進來的時候,馬大書記仍然保持着最初的樣子,如進入禪定的高僧一般,仍然直愣愣的坐在那裡發獃,對開門聲、腳步聲,恍若未聞。

“馬富貴同志,實名檢舉人要跟你通話!”

陸霖喚醒了處於白日夢狀態的馬書記後,將手機遞了過去。

陸霖的話讓馬大書記禁不住神情一愕,機械的順手接過電話。剛剛把聽筒湊到耳邊,耳中就傳來了張勁彷彿好友攀談閑聊般隨意平和的聲音:

“馬書記好啊!現在那地方呆的還習慣吧?我跟你通話沒別的事兒,就是想問問我四個小時之前曾經問過的那句話,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你沒了權,會怎麼樣?還能不能如之前一般,和我說起話來那麼居高臨下!還能不能讓那些人為你馬首是瞻,一個個跟見到骨頭的狗一樣。圍着我的朋友狂咬!

你家小畜生出了事兒,你這個當老子的就會毫無原則,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擺平,想要幫那個畜生報仇,想要把他撈出去。

現在我倒想看看,如今你出了事兒,誰肯為你出這麼大的力,把你撈出去!幫你報仇!”

之前還不知自己究竟栽在那裡的馬大書記,聽到張勁的聲音後徹底明白了。

之前馬大書記因為關係到自己寶貝兒子。因為關心則亂,而不夠清明的腦子也在此刻徹底清醒。

清醒後,馬大書記才恍然發現,自己因為對張勁的抵觸情緒,因為藍大市長消息的誤導。而不自覺的看低張勁,自認為張勁仗着與幾位老爺子的那一點交情,在自己的打擊下能夠自保就不錯了,反擊絕對萬萬不能。

想當然做出此論斷的馬大書記,因為時時刻刻想到自己兒子正在受罪,急於將兒子救出而失去耐心,加上藍大市長的消息渠道更是讓馬大書記對此篤信不已。甚至連自己詳細調查的時間都捨不得‘浪費’。就頭腦發熱的全部按照自己主觀臆斷去做了。

所以,馬大書記才能端起架子在張勁面前人五人六,所以馬大書記更是對張勁臨離開前說的那句牛逼哄哄的‘如果你沒了權位……’這句語帶威脅的話,嗤之以鼻。不以為意。

結果沒成想,正是這個馬大書記認為這個雖然認識兩個人,卻沒什麼能量的毛頭小子、冒牌神醫,把他一手推到了被雙規的險路上。讓他站到了如今隨時可能傾覆的險地。

如果不是藍大市長有意要坑自己。就是這個張勁的背景連藍大市長都不清楚!顯然,後一種可能的機會更大!

但怎麼可能?!?!?

藍大市長背後是曾經連任粵省兩屆一把手的藍老書記。他們藍家不但是當時的粵省第一家,如今同樣影響力巨大。如果張勁的背景在藍家面前都能藏得住的話,那豈不是說張勁的根子甚至在京市之中?而且能讓藍家摸不清底細的絕非小勢力。這可是真正的背景通天啊!

當馬大書記被這突如其來的可能打攪的心思亂糟糟的,幾乎纏成一團亂麻的時候,張勁不等他回話就已經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讓過後反應過味兒來的馬大書記想要不顧臉皮的開口告饒,都沒有機會。

本來,張勁就認為自己已經和馬大書記撕破了臉皮,無話可談。更沒有回過頭去重新和解的可能!

之所以陸霖按照張家人的吩咐,打電話過來交代時,張勁會心血來潮的要與馬大書記說兩句,也不過是因為張勁之前源自馬大書記居然對付自己親朋的怨念想要抒發一下,也不過就是想氣氣這個自以為是的馬大領導罷了。

所以,一個電話過去,炫耀過了,得瑟過了,氣兒也就過了。至少在如今背後靠山權勢通天的張勁眼中,這個馬大書記不過是癬疥之疾,遠不值得他費那麼大的心思去惦記。

這邊還有不知自己這個女婿已經‘劈腿’的丈母娘與老丈人需要溜須,還有葉子這個自己死也不想放手的嬌妻需要巴結,還有萌萌這個心有陰影的小姨子需要安撫,已經氣兒順了的張勁,可沒功夫和馬大書記囉嗦。

…………

伸手從失魂落魄的馬大書記手裡拿回自己的電話後,陸霖並沒有離開,而是拉過一張凳子在馬大書記的對面坐了下來。陸霖見馬大書記仍然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魂游天外。於是,先是輕咳兩聲,把馬大書記的視線拉過去後,這才開口:

“馬富貴同志,不知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想你作為工作了這麼多年的幹部,對我們紀檢委的工作效率應該有所了解的。所以,對於你自己身上的事情,還是不要心存僥倖,儘早、儘快交代清楚的好!

我坦白地說,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對你來說遠比頑抗到底划算的多。”

陸霖說話並沒有如國產戰爭劇里審訊我地下黨的敵人那麼嚴詞厲色,但是這平淡的話,卻讓馬大書記心中戰慄不已,就如觸電的短毛犬一般,頭皮都有些發麻,寒毛豎起。

馬大書記當然清楚紀檢委的工作效率。他們和懸案、廢案堆滿檔案櫃的人民警察不同,只要是紀檢委想查的,只要沒有上級部門幫忙壓着的事情,基本上沒有查不到的可能!

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存在過就一定會有痕迹。紀委同志在用放大鏡在自己身上找茬,就算自己掩飾的再好,也總會有所發現。順着這點蛛絲馬跡抽絲剝繭下去,將自己做過的一樁樁事情弄清楚並不會太過困難。

而且,正如現在網絡流行的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就算是馬大書記能將自己掩飾的密不透風,那些和自己一起分過臟,一起沆瀣一氣的同僚們恐怕也會為了寬大處理,而在背後捅自己的刀子。

一旦紀委同志一個個的找上門去,關係糾雜、聯繫緊密的一串人中,只要有一個口風不嚴,或是扛不住壓力交代了,那麼這些紀委工作人員順藤摸瓜,這一串兒的人都跑不了。

就算在戰爭年代,那些信仰瘋狂的地下黨們都時不時的會冒出一兩個叛徒,更何況現在?

馬大書記絕不相信,所有與自己相關的人,都能夠在幾位同志的壓力下守口如瓶。

一旦自己有一個小辮子被抓住,確定自己已經無法翻身。那麼一定會是個牆倒眾人推的下場。

雖然馬大書記被陸霖一句平平淡淡的話說的心跳一百二,額頭見汗。雖然他對紀檢委工作能力的百分之一千的承認。但是,他還是沒有立刻坦白招認。

就算是張勁利落的掛斷電話,表明的態度,已經徹底堵死了馬大書記求饒和解的路。但馬大書記還抱着最後的僥倖,就是希望藍大市長能夠及時出手,能夠救自己逃出生天!

以馬大書記對官場的理解,就算是張勁背景通天,但那也是四九城中的勢力,對於藍家這種地頭蛇來說,還是可以通過利益交換來解決的。只要藍大市長肯為自己出頭,自己就一定大有機會逃過此劫。

所以,陸霖告誡過後,馬大書記雖然沒有激烈的抗議‘喊冤’,但也沒有老實交代的意思,而是用沉默代表了自己準備抗拒到底的態度。

…………

官場上新聞的傳遞速度,比網絡,比八卦長舌婦的口口相傳還要快捷的多。

所以,晚上六點多福水區一哥馬大書記被紀委帶走的消息,在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就已經擴散到整個深市中層以上的官員圈子。

深市官場圈子裡,包括馬大書記的同盟、政敵在內,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這些人或是竊竊私語,或是心裡嘀咕,馬富貴那個老小子麻煩大了!

這其中,身為馬大書記政敵,恨不能讓馬大書記立刻玩完的幸災樂禍者有之;因為與馬大書記有着利益往來,害怕受其牽連而惴惴不安者有之;怕馬大書記倒下而損害到自己政治利益者同樣有之!

其中,藍大市長就屬於最後這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