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的烈火很快蔓延到農村。魏天派人到銀河灣煽風點火。屈強、石憨這些和魏天要好的人便在銀河灣成立了造反支部,直屬縣造反司令部領導。

銀河灣大隊的走資派是誰呢?魏天、魏地分析來分析去,選中了魏壯。屈活是直性子,不搞陰謀,群眾意見不大,衝擊一下就可以了。魏力達不到級別。魏壯帶頭開小片荒搞單幹,又斷了人們多年走的小路,迫害革命群眾,聽人說五八年還搞五風,走資派非他莫屬。

屈龍因為自己祖父的歷史問題,對家鄉的*始終迴避着。魏遠對走資派這個詞始終不太理解。他從自己回鄉的這段時間裡認為,農村的大隊幹部,幹什麼都是照上級的布置干。銀河灣大隊的幾個幹部,忠實執行上級指示,幹什麼都帶頭,能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不象走資派。他們即使干錯了,也是上級錯了。因他對運動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他又不敢對別人講,當他收到屈龍來信後,便把自己心裡的苦衷寫信告訴好友屈龍,他在信中說:

魏天、魏地來找我,讓我參加魏地的造反支部。我礙於情面,便參加了。他們又選我當頭頭,我說我幹不了。魏天說我缺乏造反精神,讓魏地干。我的任務是整材料。魏壯爺被定為走資派。他最大的罪狀是帶頭開小片荒,走資本主義道路,刮五風,破壞三面紅旗。魏壯分辯說這都是公社布置的。魏地、屈強等人便說他不老實。我覺得他說的是實話。魏壯過去斗地、富、反、壞、右旗幟鮮明,立場堅定。今天卻和那些人站在一塊受批鬥。魏壯不服氣,在批鬥會上和魏地頂,說“我這爛麻繩總要熬過你這鐵曲聯。”結果挨了打,怪可憐的。屈強說他頑固不化。

屈活有時也遭批判。他不會寫檢查,常暗地裡叫我替他寫。有一次開會批鬥他,他照我寫的檢查讀了一遍。有人說他不老實,檢查不深刻。他對着大家的面,對正在做記錄的我大發脾氣:“我叫你寫老實點、深刻點,你怎麼老寫得不老實、不深刻!”我當場被弄得下不來台。全場群眾哄堂大笑。從此再也不批鬥他了。

魏新把大隊的賬目公布了一次又一次,再三讓群眾提意見。古蘭表態,只要大家提出什麼,她砸鍋賣鐵也要賠償大家。魏新多虧古蘭這個賢內助,運動中便過了關。

你的來信我讀了後,激動得睡不着覺,你太幸福了,串聯了那麼多好地方。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講,有的信上不好說。你過年回來,咱們再長談。你的母親我會常去看她的,你放心干好你的工作。你在公眾場合說話要謹慎。鳳泉村的一個青年因為喊錯了一個口號,被打成反革命,抓進了監獄。

屈龍、魏天因忙於向走資派奪權,這年春節沒有回家,過正月十五也沒有回家。但是,銀河灣卻是不斷傳播着他們的新聞消息。魏天領着人大年初一奪了縣長木易的權,罷了他的官,召開了批判大會。魏天在縣裡掌了權。魏地也在銀河灣奪了魏壯的權,罷了魏壯的官。不久,又聽說魏天的組織被打成反革命組織,魏天、屈龍都被打成“小反革命”,列入了逮捕名單。通緝名單就貼在縣城大街上。緊接着就傳來消息,魏天的造反司令部被查封了,魏天等十幾個學生、老師被逮捕入獄,屈龍正寫檢查。銀河灣的造反支部也被封了。兩個領着學生造反,出身不好的老師也被抓走進了監獄。魏地也嚇得躲的不知去向。木易、魏壯被平反又掌了權。過了些天又傳來消息,縣一中被軍管了,解放軍進駐了一中。學生複課鬧革命。

鄭鳳為屈龍把心都操碎了。好的消息、壞的消息不斷撕裂着她的心。

大年除夕,鄭鳳冒着鵝毛大雪站在村口大柿樹下等屈龍回來,渾身落滿了白雪,成了一個雪人。手腳都凍麻木了也不願回家。直到天黑女兒才把她拉了回去。她和小女過了一個擔驚受怕的春節。

魏遠、魏地常來安慰她說:“你老人家不要怕,我們是緊跟毛主席鬧革命的革命派,屈龍正在外面干大事呢?你放心讓他干吧!”

魏壯、屈活趁夜深人靜時也來勸鄭鳳:“外面亂得很,叫孩子回來躲躲,可別叫他跟着別人胡鬧。”

屈活還利用到縣城開會的機會去一中看了屈龍,勸屈龍說:“要站穩立場啊!最好回家躲一陣子。”

屈龍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要在大風大浪里學游泳。

陽春三月,春耕大忙。這天鄭鳳下工回到家裡,剛要洗手做飯,屈活領着一個四十開外的軍隊幹部走進門來。屈活介紹說:“鳳嫂,這是縣人武部的王政委,到咱銀河灣檢查工作,專門來看你!”

鄭鳳忙叫王政委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不好意思地說:“家裡窮,連個凳子也沒有。”

王政委看了一下鄭鳳住的房子。只見黑洞洞的一間低矮的廈子房,迎門放着一輛紡車,紡車西邊靠牆角盤着一個鍋頭,連人坐的地方都沒有,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對鄭鳳說:“我也在朝鮮打過仗。我和老屈也算是戰友了。有什麼困難就直接對我說。”

鄭鳳感激地說:“多謝領導關心,我沒什麼困難,大隊照顧得挺好的。”

王政委說:“怎麼沒困難,孩子大了,要說媳婦,沒房子咋成!”

王政委和鄭鳳拉了會家常便走了。

三天後,屈活又到鄭鳳家裡,對鄭鳳說:“王政委批了三百元錢,讓大隊給你蓋新房,你看蓋哪裡好?”

鄭鳳吃驚地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一會兩行熱淚便從眼裡涌了出來,鄭鳳激動得聲音顫抖着說:“不用麻煩大隊了,就在咱這後院的空地上蓋兩間就行。”

屈活說:“大隊準備放一棵樹作大樑,你也準備些椽子。這兩天大隊就派人打土坯。”

三個月後新房落成了。王政委親自來驗收。埋怨大隊幹部說:“蓋一回怎麼才蓋兩間,真不象話!”

鄭鳳忙說:“兩間足夠了,我們大隊窮,他們已經儘力了。”

王政委嘆了口氣,安慰鄭鳳了幾句,便走了。

到麥子收割完,玉米已半人深時,縣裡又傳來了消息,魏天、屈龍被平反了,他們的組織又成了革命組織。軍管小組又犯了錯誤。錯誤的名稱是“颳了二月黑風”,鎮壓了造反派。王政委也挨了批鬥。鄭鳳聽魏地談了這個消息,嘆了口氣說:“王政委這麼好的人,怎麼又成壞人了。”

農曆八月初,屈龍看望母親,住了一夜。鄭鳳教導屈龍說:“龍兒,你在外要分清好人壞人,千萬不要跟着別人瞎哄。”

屈龍說:“媽,你放心,我心裡清楚,王政委他們本質上都是好的,只是執行了錯誤路線。群眾有氣衝擊一下,也不可避免。”

“你可要暗中保護他們,可甭讓人把他打壞了。”鄭鳳擔心地說。

“打人啥時候都犯法。我不會幹的。對那些手瘋的人,我會儘力勸阻的。”屈龍安慰母親說“王政委寫的檢查,送到我們那兒,我們幾個都通過了,我在上面寫了個‘檢查很深刻’!”。

第二天天不明,鄭鳳就叫屈龍走了。她害怕魏地來找屈龍,叫屈龍參加批鬥魏壯的群眾大會。

鄭鳳感到整個世界亂套了。好人、壞人好象會變化一樣,一會一個樣。

政治舞台上的人物像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大批判專欄一個時期一個內容,口號連天。這些天打倒這個,過些天又打倒那個,街上的紅、綠、白標語上的名字,不斷有被人打了大黑×和倒寫着的。遊行隊伍不斷喊着口號從街上穿過,有時有的人還背着大刀,扛着長矛。這樣的令人擔驚受怕的日子直到1967年秋才開始平靜。各派開始大聯合。10月份,銀河灣成立了老、中、青三結合*委員會。魏地當了革委會主任。魏遠、屈活任副主任。魏新仍是會計,魏力、魏光、屈勇、屈強、石憨是委員。魏壯因為在部隊時的問題被調查出來,被掛起來審查。

一年多來,不管運動怎樣反覆,勤勞的銀河灣人,在屈活、魏壯、魏力的努力下,魏地等人也堅持了“抓革命,促生產”,白天幹活,晚上學習開批判會。不是上級布置,或特殊情況,農業活一直沒有停下來,生產還沒遭受多大損失,人們的生活還算不錯。

銀河灣很多人最不理解的是大學為什麼不招生了。他們引以自豪的四個縣高中學生,都要回鄉了。魏遠打了頭炮前幾年就回來了。魏夫也回鄉了。聽說紅極一時的魏天、屈龍也要回鄉。

魏夫和銀河灣的多數人的想法不同。他是六六屆畢業生,眼看要進大學門了。苦讀十年寒窗,功夫也白費了。魏夫在運動中是逍遙派。運動初期,他檢舉屈龍祖父的問題是為了為自己將來考大學創造政治資本,結果適得其反,好多人反而瞧不起他,把他冷落了很長時間。他覺得這樣也好,省得犯錯誤,影響了前途。直到後來看到造反派真的要掌權,才在屈龍引薦下加入了魏天的造反司令部。因資歷淺,不久便畢業回鄉,他心裡十分不平。只怕魏天、屈龍被縣裡安排了,那樣自己就大失面子了。

其實魏夫的擔心是多餘的。

魏天、屈龍是六七屆畢業生,比魏夫晚畢業一年,再加上他們都在縣革委任有職,一時也脫不了身。他們都這樣想過:既然大學不招生了,畢業後就直接參加工作。他們問了一些領導。但是根本不可能。他們都是農村戶口,屬回鄉知青。只有回鄉參加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農村創造參加工作和上大學的條件。“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是他們唯一的前途。

魏天、屈龍他們回鄉是早晚的事。

銀河灣人認為最有前途的四個孩子受了十年寒窗苦,不是足登黃榜,名揚天下,反而回鄉當了老百姓,多麼叫人不理解啊。一千多年的老規矩真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