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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站在清冷的小院里,4處張望。

這裡是柳東行幼時獨居之所,位於柳街1個角落裡,兩進的小院,前院是小小的客廳、廚房和柴房,後院是寢室與書房,還有1間房子供僕婦起居。房子已經很舊了,屋頂的破瓦尚未更換,院牆頭上還有34個缺口,可以看出這牆是用黃泥草草糊過,年久失修,都掉落了,露出裡面的青磚,斑斑駁駁。院里院外都長滿了雜草,前院的老棗樹幾乎掉光了葉子,空落落的枝椏上停頓着兩隻烏鴉,隱隱還能看見鳥巢。

這院落流露着如此衰敗的氣象,房子里更是空落落的,桌椅床櫃,全都積了厚厚1塵灰,屋頂的角落裡還結着蜘蛛網。冷風吹動着窗頁,啪啪作響,就沒有1扇窗格糊的紙是完備的,全都破了好幾個洞。

柳4老爺站在院中,真恨不得立時溜走。儘管已是初冬時節,寒風凜凜,但他的額頭卻不停地在冒汗:“行哥兒,這房子都好些年沒住人了,我跟你4嬸已經把長房的宅子上上下下都收拾過了,你的院子也都粉刷1新,只等你跟你媳婦回來,立刻就能入住。你跑這裡做什麼呢?這裡......這裡平日都沒人來”

柳東行回頭朝他笑了笑,絲毫沒有在意,反而笑着對文怡說:“自從我父母去世後,我就搬到這裡住了,直到我後來去康城讀書為止。從平陰回來後,我也沒回這兒,那時候2嬸在老家這裡,直接讓我搬去長房的宅子住了。我想要出門,總有人攔着,我那時又有事要做,1時竟顧不上回來看看。如今總算回來了,可惜房子多年沒有修葺,住不得人,不然咱們就在這兒住些日子,也可以回顧1下往日呢。別看這裡地方小,住起來還算舒服。”

“行哥兒你這是說笑呢?”柳4太太跟丈夫1樣不自在,乾笑着插嘴,“如許的地方,住起來怎麼可能舒服?你是大男人不講究,可也要為你媳婦兒着想不是?人家可是正兒8經名門世家的小姐,哪裡住過如許的房子......”

文怡笑着對她說:“4嬸抬舉了,我們家雖在鄉中有些聲望,但也不是沒有舊房子,有的還比不上這裡呢。”接着又回頭對柳東行道:“這裡看起來是破舊了些,但若是仔細收拾1番,住起來也挺故意思的。可惜咱們在恆安不能逗留太長時間,想要回顧往昔,怕是要等以後了。不如咱們就趁還在老家時,叫人過來修整修整吧?以後路過了,也有個地方落腳。”

柳4太太連忙插嘴:“這又是何必?這裡地方局促,從前行哥兒年紀小,身邊人也少,倒還罷了,如今你們夫妻兩人,又帶了許多僕從,這院子哪裡住得下?”

“是呀是呀。”柳4老爺連聲附和,“再說,行哥兒是長房正兒8經的嫡長孫,不住長房,住這種地方,也實在不合規矩。長房5進的大宅子呢,足夠你們1家子住的了,以後回來,也可以住那裡。橫豎你2叔1家子都在京城,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柳東行笑笑:“那可不行。我雖是長房的子孫,但已經分家另立了,怎麼能佔了長房本家的房子呢?再說,這裡地方雖小些,卻實打實是我的房子。4叔您忘了?當年我父母亡故後,2叔牽頭,族裡公議,把這院子記在了我名下,我才搬過來了。整條柳街,還有鄉下的老宅子裡頭,也就只有這個小院,才能真真正正算是我的產業呢。”

柳4老爺的臉色1下難看起來,目光閃爍地閉了嘴,柳4太太也收了笑容,勉強道:“行哥兒這話是在算舊賬不成?2伯是族長,他發了話,族裡自然只有應的份兒......”

“別說了”柳4老爺飛快地拉了妻子1把,重新轉向柳東行,乾笑道:“行哥兒,你看啊,這......我們也沒想到你回來祭祖,會不想住長房的宅子,因此也沒想過要收拾這地方。天色也不早了,房子破成如許,要現收拾也來不及,這回就將就了吧?就在長房住着,依你媳婦兒的話,先派人過來整理,以後回來再住?不過,4叔說實話,這裡地方實在是太小了,就算把院子重新翻新過,也未必住得了這麼多人。你如今已經官至4品,若是住得太寒酸,別說外人看了要笑話,便是族人們瞧着,也會覺得不象話的。到時候4叔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大家呢?”

柳東行神色放緩了些許:“侄兒原也沒打算給4叔添麻煩,不過是想帶娘子過來看看從前的住處罷了。既然4叔已經收拾好了長房的宅子,我們就先住過去。這裡還是要收拾起來的。我長年在外,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路過的時候,有個地方落腳,總比沒有強,長房的宅子......以後怕是沒有我住的地兒,總是打攪2叔1家,我也不好意思。等到將來我年紀大了,要告老還鄉時,或建或賣,在附近置辦1處大宅子,都是使得的,您說是不是?”

柳4老爺愣了愣,與妻子對望1眼,都沒弄明白他話里的深意,只聽懂了表面的意思,乾笑着點頭應了,便張羅起來,領着候在院子外頭的柳家家僕們,把行李搬到長房去。

院中只剩下文怡與東行,文怡看了東行1眼:“你是在警告些什麼嗎?”柳東行笑了笑:“不過是小小出口氣罷了。他們當年欺我孤苦無依,年紀又小,身邊除了舒嬤嬤1家子,幾乎沒人了,族裡雖有個4爺爺,助力也是有限的,便商量着把我該得的那份家產給抹了,只給了我這座小院子,1畝族田都沒分。我如今已不是吳下阿蒙,也該叫他們醒1醒,知趣的,就自個兒把我該得的東西送過來,不然就別怪我不敬親長我圖的不是那點子財產,但我們這1支的臉面,卻不能叫人踩在腳下”

文怡握住他的手,輕輕拍着手背,安撫着他的怒氣,笑着扯開了話題:“你小時候就住在這裡?給我做個嚮導吧?你睡哪間房子?”

柳東行重新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把小院前前後後都逛了1遍,指出哪裡是他的卧房,哪裡是書房,哪裡是供奉先人牌位的地方,哪裡是他練武習字之所,順便提了提小時候僅有的幾件趣事。文怡聽了,臉上雖掛着笑,內心卻着實心傷,安慰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老天爺讓你小時候吃了那麼多苦頭,你如今總算出人頭地了,將來必然會1帆風順,再也無災無厄。”

柳東行笑着攬住她:“災厄有什麼可怕的?我才不會認輸。小時候吃的苦,以後叫別人也吃回來,不就完了?你瞧着吧,如今2叔辭官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因此族裡的人還有疑慮,雖然巴結我們,也不敢巴結太過。等消息傳回來時,場面才熱鬧呢。我如今就盼着2叔手段利落些,別粘粘糊糊的牽扯不清,我們都走了他們還沒回來,那就要錯過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