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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王的死訊傳到康城時,柳東行與文怡都大吃1驚。

前者驚的是鄭太尉居然如此大意,讓鄭王有機會自裁,同時又有幾分慶幸,當日自己忍了1時之氣,把捉拿鄭王的首功讓給了鄭太尉,否則此時此刻,倒霉的就是自己了。鄭王再不好,也是皇帝親子,如今落得個橫死荒山的了局,皇帝內心怎會好受?鄭太尉是皇親國戚,太子親舅,皇帝顧念着太子的臉面,多半不會對他如何,頂多就是投置閑散,若換了自己,天知道會冠上什麼罪名?

後者驚的卻是這件事與前世差異甚大。難道因為來的是鄭太尉而非鄭太尉之子,鄭王的命運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結局么?牽涉到皇家子弟的性命,她不由得生出幾分不安,只覺得自己重生後帶來的變數似乎越來越大了,不會有礙天道,以至禍延己身吧?

不過她很快又轉念1想:鄭王前世雖在叛亂後保住了性命,但沒多久就在幽禁之所病死了,多活的那段日子也沒做什麼事,死得早些還是晚些,應該沒有大礙。而且他為了1己之私,掀起戰火,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即便身份高貴,天道也絕不會容他的。至於鄭太尉,他行事乖張霸道,心術不正,若能因這1疏失在君王面前失了寵信,投置閑散,倒是其他人的造化了。這1世他女兒沒能成為太子妃,日後自然不可能母儀天下,雖然有位太子外甥,卻是位賢明的儲君。鄭家有這1門貴親,從此能高高在上地做着皇親國戚,便已經足夠了,實在用不着再添什麼榮耀。

想到這裡,她心中稍稍1定,便略帶擔心地轉向柳東行:“相公,鄭王自裁時,身邊看押的人雖是鄭太尉,但你先前也曾帶兵參與了對鄭王的圍殲,這件事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吧?”

柳東行剛剛才慶幸完呢,聞言忙道:“應該不會,不過為防有人栽贓,我還是要去找老胡商量1下應對之法,看呈上去的奏摺該怎麼寫才是。”說罷順手拿起書案上已經寫好的奏摺:“這個我拿去,看要怎麼修改。唉,鄭太尉這是在做什麼?他能有多大的氣?偏偏在這時候發,結果把人罵死了,他要如何向聖上交待?”

文怡聽着他煞有介事地唉聲太息,抿嘴忍住了笑意:“相公,在我面前何必做戲?你內心真的在為鄭太尉擔憂么?”

柳東行臉上憂色忽然消散了,攬住文怡,嘴角翹起,露出1個幸災樂禍的笑容:“當然不是了。俗話說得好啊,惡有惡報。鄭太尉1心要搶功,結果卻搶了禍去,真真是報應”

有這個想法的不僅僅是柳東行1人,上至通政司的胡金全,下至康南駐軍所的1幹將士,都覺得大為解氣,同時也在暗暗慶幸自己及早脫了身。他們忽然間變得前所未有地配合,不但完全退出了針對鄭王府餘孽的圍殲,還10分謙遜地表示鄭王落網伏誅,完全是鄭太尉的功勞,他們搜了幾天,都沒能搜到1點痕迹,可鄭太尉1來就抓到人了,他們果然跟鄭太尉手下的能人沒法比。

當然了,擒拿那數百名鄭王親兵的功勞他們是不會讓人的,有1名小軍官說得好:“咱們兄弟沒本事,只能抓抓跟班,正主兒的衣角都沒摸到,哪裡還有臉面去跟鄭太尉搶功勞?而且咱們抓到人,還要好吃好喝地養着,等候朝廷發落,別提有多苦了,哪象鄭太尉,多麼乾淨利落啊,果然手段了得”

康南駐軍所的士兵們1片暗喜,連程錦夏的神情也輕鬆多了,柳東行由得他們說笑片刻,便令眾人安靜:“今兒就罷了,出了這個門,這些話就都別說了,省得叫人聞聲了生事。咱們且回營里去,開春後就要準備練兵了,大家趁偶然間,多陪陪家裡人,略松乏幾日,過年沒喝成的酒,沒吃成的肉,就盡情吃喝去。等練兵開始了,可不許1人脫滑”

眾將士笑着應了,便有軍官各自帶領自己部屬的士兵先後出發離城。程錦夏騎馬過來,對着柳東行欲言又止,柳東行伸手阻止他:“什麼話都別說了,請功的奏摺已經呈了上去,以後你們前程如何,就要看各人的造化。我只囑咐你1句,不要忘了這次的教訓,以後跟其他上鋒相處時,也要拿捏好分寸。”

程錦夏低頭應是,只是忍不住多問1句:“將軍,部屬有1事不明。您既是1片公心,為何當日初來康南時,還要使手段呢?只要您辦的是正事,部屬無論如何也不會背令的。”他就是因為看出了柳東行的手段,才覺得後者心術不正。

柳東行微微1笑:“我是新官上任,你們對我幾乎1無所知,便是我處事公正,你們內心難道就沒有疑慮?況且,你又拿什麼來判定我辦的是正事還是私事呢?比如這1回,我命人去搜尋申屠剛的蹤跡,又叫人在正月里守山溝守了好幾天,若沒有先前收攏人心之舉,你們會乖乖聽從么?我忽然間對你們說要去捉拿叛逆,只怕你們會以為我在說笑吧?”

程錦夏1時語塞。

柳東行嘆道:“我此番上任,奉命要做的頭1件事,就是平定康王府之叛,鄭王府的事不過是順帶的。這件事1直以來都是在暗中進行,但軍中人多嘴雜,局勢1日未明朗,我就沒法將實情坦然告知營中的兄弟們,但事情又不能不做。為了大局,我也只能這般行事了,不過我也不後悔。我來這裡,做的是主將,轄制不停止底下的人怎麼行?手段倒在其次,我又不曾為非作歹,害人性命,即便算計了誰,那也說不上不端正。”

他語重心長地對程錦夏說:“我據說你讀過幾年書,又在康城這種地方久了,沾染的書生習慣重些,又沒見過幾個著名的武將,才會有如許的想法。等你到京城或北疆走1圈,跟咱們軍中的好漢人物來往得多了,就不會再有這般糊塗的念頭了。什麼正派人物,什麼大公忘我,都是假的。咱們軍中的人,不講那些虛的,能管停止下的兵,才是好將軍。”他重重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便轉身走了,留給後者1個高大偉岸的身影。

程錦夏只覺得心情澎湃,雖然柳東行的年紀比他小很多,但他卻有1種面對着良師良朋的感覺,心中牢牢地記住了對方的教導。

剛剛做完良師良朋的柳東行轉身便去了胡金全那裡,嘴角掛着的壞笑跟方才表現出的正派人物模樣天差地別。胡金全見了,便忍不住打趣:“你也據說了吧?內心是不是高興得快要飛起來了?鄭太尉的霸道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叫他吃了個大虧。幸好我早早將奏摺送上京城去了,不然還真擔心他1時急切會把我們也拉下水呢。”

柳東行眉眼1挑:“我的奏摺也剛剛送上去了,說的就是鄭太尉下令讓我們收隊,他獨自帶着親兵去捉拿鄭王的事,順便還提了1提蘇東縣截住鄭王妃和世子的消息。不過眼下既然鄭王死了,我還得再補1折,借你的筆墨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