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百6102章駱安異狀

當文怡坐上馬車，帶齊行李與家人，離開侍郎府時，她終於鬆了口氣。她今日這險總算冒對了，方才她離開時，於老夫人的臉色難看得不行，但顯然不盼望在李家人面前露出異狀來，還“親切”地囑咐她上別人家做客要注意禮數，別墮了顧家臉面。這算是1種警告吧?

可見於老夫人還是知道事情輕重的，如果繼續任由文怡與柳東行的親事生變，文怡真要鬧起來，柳家背信的名聲固然不好聽，但顧家長房的態度也要受人非議，尤其柳家是顧家長房親婿，文怡卻是顧家6房女兒，長房幫着女婿家欺壓同族，在宗族間可是1大罪過。再加上婚約的另1方柳東行，實際上是柳家長房嫡子，事情鬧大了，必有人察覺到他身世的貓膩，柳姑父的出身、身份都會受到質疑，若是有哪位故意人進1步尋隙，參他1個欺凌嫡長兄遺孤的罪過，怕是連3姑母與柳東寧都要受牽連。

不過，文怡內心清楚，若真的做到這1步，自己也得不了好，便是與柳東行的婚事順利定了下來，日後回了老家平陽，或是嫁到柳家，也會受人白眼。世人都講究家醜不外傳，外傳的人即便佔了理，也會被視作家族叛逆。

因此，文怡知道，僅僅離開是不夠的，她還要拿出足夠的籌碼，才能在不公開這樁“家醜”的前提下，為自己爭1個機會，1個顧家長房為自己出面與柳家交涉的機會，或者說，是1個柳家姑父甘心向她與柳東行退讓的機會。

文怡沉默地思索着，1旁冬葵見她面色不好，只當她是為了長房的態度生氣，便故意扯開了話題，對秀竹說:“往日咱們見了侍郎府的做派，只當是見了世面，沒少誇他家的規矩，沒想到今兒見了李家的做派，我才知道什麼叫令行禁止到底是武將人家，舉措就是利索乾脆，趙嬤嬤出門才多久?他家的人居然已經趕到了”

秀竹也驚嘆不已:“我還當他家至少要到午餐時才會派人來呢”

文怡聞言心下1動，也覺得李家人來得未免太快了些，1直安靜地坐在車廂門口的何家的便回頭稟道:“小姐，是小的自作主張了，其實這些人不是李家派來的，是駱安打外頭雇的人。”

文怡主僕3人齊齊吃了1驚，文怡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何家的自要說話，車簾外頭便傳來了駱安的聲音:“大小姐，這是小人的主意。因何嫂子據說府里太夫人和夫人都往小姐那邊去了，擔心小姐會吃虧，小的便說，索性尋幾個人來，冒充李家人把小姐接走算了，省得李家來得晚了，小姐受了氣。這幾個兄弟，還有他們家裡的女眷，都是老車把式了，京城裡大小官兒最多，不是人人家裡都養得起馬車與車夫的，他們做這1行，從車馬到跟車的婆子與騎馬的伴當都齊備了，生意好得很，只是侍郎府家大業大，從沒光顧過罷了。小姐放心，他們穿的都是特地制的衣裳，京中官宦人家的僕役，差不多都是這個打扮，不是眼光老到又熟知各家情形的，決計瞧不出來”

文怡聽得目瞪口呆，想到平陽平陰也不是沒有樣受雇為人趕車的車夫，但裝扮成官家僕婦的卻從沒有過，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不過她仔細1想，又覺得這法子高明。京中官兒最多，不少都是低品級的，若沒有豐厚的家財撐着，僅憑那點俸祿，有幾家能過得富餘?又不象地方上的官員那樣可以收刮民脂民膏。但凡是做了官的，誰又樂意承認自己窮?出門做客，尋親訪友，少不得打腫臉充胖子，擺1擺虛排場。與其費錢去養1年用不上幾回的馬車與車夫，倒不如臨時雇，象駱安找的這些人那樣，又體面又省錢，不知內情的人，還當他們家真能養得起這麼多的隨從呢。

想到這裡，文怡微微1笑，便對車外道:“辛苦了，若不是你想的這個法子，我還要苦惱如何應付大伯祖母呢。”

駱安在外頭笑了兩聲，卻緩緩停下了馬車，連前後跟車的婆子與騎馬的隨從也都停了下來。文怡心中警惕，悄無聲息地抬手從頭上拔下1根銀簪，握在手裡，將袖子攏下蓋住。冬葵看得驚心，悄悄掀起帘子瞧了瞧表面，見是1處陌生的巷子，無人經過，臉色1下白了，何家的見狀不妙，忙問:“小駱，怎麼停下來了?”

“沒事。”駱安輕描淡寫地道，“小人只是想請小姐的示下，眼下究竟去哪裡?真要到李副統領家去么?若是小姐後悔了，再轉回侍郎府，也還來得及。”

文怡不動聲色地問:“若我真要去李家又如何?”

車廂外頭，駱安似是嘆了口氣:“那小人就只好陪您走1遭了。不過說起來府里到底出了什麼事?小姐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竟然要離開族人親長投奔遠親，定然有個緣故。小人只擔心小姐年輕，1時衝動之下犯了糊塗，日後懊悔也來不及了。因此請小姐給小人1句準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離了侍郎府的?”

文怡心中微動，聽駱安的口氣，倒不象是有什麼歹意，反而象是在探口風。只是這種事，有必要率直告訴他嗎?

文怡還在夷由，何家的已經湊過來小聲道:“小姐，告訴他也無妨，他嘴還算緊，況且府里連他戶籍家人都1清2楚，羅家又用過他，應該還算可靠。”文怡想了想，便略點了點頭。

何家的於是便對駱安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大半年前3姑太太回老家省親時，請了大老太太為媒，別房的兩位太太作證，向我們6房的老夫人提了親事，定的是我們小姐跟柳姑爺的1個侄兒。小姐隨大老太太進京，就是為了這事兒。沒想到3姑太太忽然說柳姑老爺給他侄兒另尋了1門好親，竟是反口不認曾與我們小姐有約。大老太太不為小姐說話，反倒幫着3姑太太逼我們小姐退讓，還說要為小姐另尋人家。我們小姐上有祖母在堂，怎能隨她們擺布?只是擔心她們的手段，因此才想着去尋李家表姑太太設法。”

何家的這番話，簡簡單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卻隱隱暗示了文怡這樁婚約是明定下來的，又將責任全部歸到柳家頭上，甚至隱誨地責怪柳家貪圖富貴背信棄義，侍郎府則為了自己的利益欺壓別房的孤女。文怡聽了暗暗叫好，對何家的頓時刮目相看，她從前只覺得這個媳婦子老實能幹有眼色，沒想到口才心計也如許好。

車廂外頭靜了1靜，過了好1會兒，駱安才用1種有些古怪的語氣道:“原來如此，那還真是件大事小人這就送小姐到李副統領府上去”說罷，馬車又再次起行了，而先前停下來後便1直沉默不語彷彿什麼話也沒聽到的隨從們，也重新翻身上馬跟隨而去。

文怡卻察覺到幾分異樣，這群車夫、伴當、婆子，真的只是尋常的市井小民么?雖然是假裝的官家僕從，可觀他們的言行，甚至比1般官宦人家的男女僕役都還要強，該有的禮數1點不缺，該裝木頭人的時候也懂得裝木頭人，即便是侍郎府中訓練有素的家生僕役，也未必及得上他們，怪不得方才他們假裝李家僕役，侍郎府上下竟無人起困惑

文怡不由得又記起了第1次見到駱安時的情形，當時她還覺得他言論不凡，不象是個車夫，現下越發起疑了。那些跟車的男女僕役，全都與他配合默契，若說是新相識的，她決計不會信賴，但若說是熟人，她又記得駱安是東平府人士。不管怎麼說，他如許1個人物，有如許的才幹，又能與這麼多訓練有素的人配合得這麼好，實在不象是會屈就1個僕從的角色，他為何會上侍郎府來?她會不會......偶然中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

就在文怡為了駱安的來歷而煩心之際，馬車已經來到了李家大門口。1個騎馬的隨從前去拍門，門房隨即報了進去，不1會兒，李太太已經大踏步迎出門來，趙嬤嬤就顫悠悠地跟在她身邊。文怡從車簾後看見她們的臉，頓時鬆了口氣，把袖下那根銀簪又重新插回了頭上。看來她沒信錯人。

趙嬤嬤急急撲上來問:“小姐怎的自己過來了?嬤嬤才跟表姑太太說過了，表姑太太正要派人去接小姐，沒想到卻聽到門房來報說小姐到了”

事情1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文怡只能對她笑了笑，道:“沒事，不過是那府里的人來攔我了，我怕時間長了會有變故，便索性自個兒出來了。”她轉向李太太，上前屈膝下拜:“叼擾表姑母了都是文怡的罪過。”

“說什麼傻話呢?”李太太忙將她扶起來，慈愛地道，“你受了屈身，能想起表姑母來，可見是不把我當外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什麼叼擾?我本就想要接你過來住幾天的，如今倒省事了。至於你的親事，不必擔心，包在表姑母身上”

文怡微微1笑，只當她這是客套話，她1家才回京城不久，又是武將，與文官1系素無交往，能幫得上什麼忙呢?不過她有這份心，已是難得。於是文怡便又再次拜謝。

李太太挽着文怡向里走，1路問着她穿得可夠暖和，又命人去多攏幾個火盆，埋怨她大冬天出門也不知道多穿件大衣裳，手冷得象冰似的......

趙嬤嬤則落在後頭，細問何家的等人出府的經過，聽完了他們的話後，不由得倒吸1口涼氣，看着低頭侍立在側的駱安道:“平時瞧你是個老實的，沒想到會有如許大的膽子只是下回可不能再自作主張了。”她壓低了聲音，“外頭雇的人不比家裡的可靠，萬1遇上歹人怎麼辦?小姐的安危要緊”

駱安隨意說了幾句話安撫下她，問何家的討了銀子，只說要留下來付車錢，送了她們進門。待到門前只剩下他與那些雇來的車夫與伴當後，方才走近1個面目平凡的車夫，低聲囑咐:“快捎密信給東平府，顧家9小姐婚事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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