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百2102章東廂密議

柳東行再次趁着夜色潛入那個兩進的小院，在東廂房裡找到了好友羅明敏。

羅明敏1見他，先是注意到他肘彎處不知幾時蹭上的青苔，接着便將視線轉向他腳下，留意到他的鞋面是半濕的，便壞笑着打趣道:“喲，今兒晚上也見面了?我說你還是悠着點兒吧，別太心急，把人家姑娘給嚇着了。”

柳東行沒理他，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喝下，方才不緊不慢地道:“今晚是她點燃了那隻香爐，喚我去說話的。”

羅明敏睜大了眼:“喲文怡妹妹這麼大方呀?瞧着真不象是她會幹的事”

柳東行瞄他1眼:“你少編排人了她是在你家聽到些風聲，困惑你要受屈身，才特地叫了我過去的。”遂將文怡告訴自己的事都簡明扼要地說了1遍。

羅明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了，面沉如水，坐在書案後面，手裡捏着1支紫毫筆，似乎俄然對那筆桿上刻的山水紋產生了愛好。

柳東行拉過1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羅2叔故意讓你過繼，這已經是老皇曆了，照理說如今你領了通政司的差事，他應該早就改了主意才是。但瞧你母親的態度，卻又不象。你老實跟我說，羅2叔是不是還有這個想法?”

羅明敏仍舊盯着那筆杆子，淡淡地道:“他雖沒再提了，但也沒說不過繼我的話......這次的差事，我今早才把東西交上去，要等上頭審核完畢，怕是還要等1兩個月。”

柳東行皺皺眉:“這麼說，羅2叔還沒改主意了?他不知道你把這件差事辦好了?”

羅明敏搖了搖頭:“這事兒他不能管，上頭1日沒準信，他甚至不能問我領的是什麼差事，頂多是從別人那裡旁敲側擊。但我們找到的證據10分要緊，我也沒跟旁人多提。”

柳東行嘆了口氣:“這麼說，這1兩個月是沒事的，但萬1你沒把差事辦好，通政司不收你，你就多半要被過繼了?羅2叔好糊塗就算你進不了通政司，好歹是個知情的，日後幫他料理事務，也能出1把力，何苦把你往外推?若你成了你4叔的兒子，他要吩咐你辦什麼事，就不方便了”

羅明敏低下頭來:“我爹也是好意......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若是過繼給4叔，好歹能得1份不少的家私。而我4叔......這把年紀了還沒有子嗣，又去了邊疆，萬1有個好歹，至少有人能承繼他的香火，4嬸與兩位妹妹也有人照顧......”他微微苦笑，“誰讓我跟4叔1家最親呢?連姐妹們也是，我跟自家親妹妹都不大親近，卻反而跟明芳、明菲姐妹倆處得好，這也算是難得的緣分吧......”

柳東行翻了個白眼:“你早早就離家去求學，接着又跟我1起在外頭混了4年，家裡的姐妹們1年也見不到你1回，只怕連你的模樣都未必記得，又怎會跟你親近?至於明芳明菲，那是因為她們小時候騎過你的脖子，你又年年捎玩藝兒給她們，她們自然就記得你了這也沒什麼，只要你在家住上半年，再生的姐妹都會變熟”頓了頓，他正色問:“你內心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要照我說，這事兒也不算壞，你跟你4叔1家本就親近，況且你們家長房又沒分家，要分也只會分你3叔1家而已，過繼了，也仍舊在這宅子里住着，你的處境反而會好些。遠的不說，光是你的親事，你就不必擔心你母親會給你說不合意的人家了，你4叔4嬸1向疼你，你想要怎麼樣，還不是照你的心意么?”

羅明敏冷哼1聲:“沒這個道理我娘再糊塗，也不能越過我爹做我的主而我爹卻不是個糊塗人，便是看中的親事不如我的意，也不會不堪到哪裡去，我有什麼可怕的?雖說我爹娘從小器重大哥、寵愛小弟，對我只是淡淡的，但也沒缺了我的吃穿，讀書也好，學武也好，連做生意什麼的也都隨我，別房的兄弟姐妹們有冷眼相待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幫着別人來作賤我比起別房那些沒爹沒娘的子弟，我已經算過得不錯了，又怎能因為爹娘待我冷淡些，便不認他們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若我真的叫了別人做爹娘，我在羅家就真的成笑話了”

柳東行想要說些什麼，夷由了1下，還是閉了嘴。在他看來，羅家2老爺和2太太對羅明敏這個次子，的確是不曾缺吃少穿，也不曾朝打暮罵的，但也不曾多關心些什麼，倒有些視而不見的意味。這不是1回兩回，而是從小到大，10幾年來都不曾改變過。羅明敏在外漂泊4年，僅僅回過家兩3次，家裡卻什麼話也沒說，這已經不是冷淡2字可以形容的了。羅明敏確實對做生意沒有太大愛好，也無意讀書科考，小時候又愛4處闖禍，他的父母為此感到失望，不是不能理解的，但他還有其他才幹呀?他們為何就認定他是個無用的紈絝了呢?

不過這些話他不能當著羅明敏的面說出來，那畢竟是對方的親生父母。

他抬眼看了看羅明敏:“過繼的事臨時按下不提，你母親想要跟顧家做親的事，又該怎麼辦?雖說你母親更盼望為你弟弟說顧家的小姐，但顯然顧家那位老太太不是這麼想的。”

羅明敏皺着眉頭，沉思片刻，忽然打了個冷戰，眼中也帶了幾分驚懼:“小柳啊，不知為何，聽了你的話，還有你先前跟我說的，在顧家匪亂時的經歷，你老哥我忽然覺得身上發寒呀”

柳東行有些摸不着腦筋:“你發什麼寒?若是你不樂意，只管促成你弟弟跟顧家的親事，不就完了么?萬沒有他家姐妹倆個都要嫁你羅家兄弟的道理。”

“我不是說這個”羅明敏1臉驚恐，“你不是提過，他家長房的6小姐，長得漂亮，但脾氣怪異，跟你弟弟和那位東平王世子都有些不清不楚么?我忽然想到，他家既然能在女兒遇到那種事後，為了名聲將她送到家庵里，不到半年又接出來送回京中仍舊當她的大小姐，可見是極寵這個女兒的，為了她的終生大事，必然是費盡心思才是。仔細想想，若是換了咱們羅家，有嫡出的小姐遇到這種事，為了她日後不被婆家輕視，必會選擇低嫁最好是有體面但又不在官場上混的人家，省得將來有好事者把事情鬧出來了大家面上不好看......若顧家人是這麼想的，那我們羅家豈不是......”

柳東行的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了:“這話有道理......換了是我，也會覺得羅家是好選擇的......”他抬頭看向羅明敏，上上下下打量1番，謹慎地點了點頭，“你賣相不錯，又是嫡出，還是族長的親侄兒......若你被過繼給你4叔4嬸，就更好了......若顧家真把那位6小姐許給你，你1不參軍，2不科舉，3不執掌家族產業，卻又生活富足，確實是個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