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百1105章暗影幢幢

文怡盯着黑影消散的方向，呆立許久，只到窗外的寒意浸入體內，她打了個冷戰，方才清醒過來。

水瀑依然嘩嘩地流着，掩住了花園中這個角落裡的所有其他聲響。文怡默默關上窗，內心不知為何，有些悵然。

回到床邊坐下，床鋪已經冷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但文怡回想起來，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還有好多話沒跟柳東行說，還有好多疑惑想要從他那裡得到答案，還有明天的事，他雖然說了，已經跟羅明敏安排好她與羅家4太太相見，卻又沒說清楚，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她內心實在有些沒底。他們都如此看重她與羅4太太的結交，萬1她沒能達成他們的目標，那該如何是好?

京城裡的顧柳兩家居然發生了那種變故，真讓人料想不到。3姑母自以為聰明，卻沒想到不但壞了丈夫的前程，還連累了娘家兄長，更可惡的是，她居然不知反悔，還貪圖繼續操縱柳東行的親事!為此甚至不顧娘家人的名聲，將自己這個侄女視為無物!實在是欺人太甚!

文怡對這位姑母的厭惡之心越來越重了，她甚至產生了1個念頭:若是將來她順利嫁給柳東舉動妻，只要是情況答應，奪回宗長之位，也是件好事，至少，3姑母再沒法壓在柳東行和她的頭上作威作福!3姑母為惡多年，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若不把她拉下馬來，定會有更多的人受苦!

雖然如許做，有些不敬尊長的意思，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阿彌陀佛!

文怡默默下了個決定，正準備歇下，目光掃過床邊的小几，頓時如遭雷擊——那座黃銅燭台呢?!柳東行該不會把它帶走了吧?!

柳東行將自己的身影隱蔽在黑暗的角落裡，摒息靜氣，等着巡夜的人走過去，方才敏捷撲向大路對面，穿入窄巷中，到了巷尾，4周看看，便無聲無息地斜身擠入1扇虛掩的小門。

這是1處再平凡不過的民居，3間平房圍着1個小小的院子，院中種着幾棵小樹，無論是水井、灶台、檐下掛的臘肉還是院角的雞籠，都透着濃厚的庶民氣息，充分說明這家人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而房子里傳出的鼾聲，則進1步證實了這1點。

柳東行並沒有進屋，反而繞過正屋，轉進屋後的小天井。他避過天井上掛着的1排排布衫衣褲，來到角落堆放的幾張舊木板前，輕輕將那木板1推，露出了牆上的1處小門。門是虛掩着的，他開門鑽過去，反手又將那門關上。至於那被推開的木板，那家庶民明早起來自會將它放回原處。

柳東行此時身處另1處民宅，與方才那個宅子不同，這裡要稍稍體面些，是個兩進的院子，房舍花木都井然有序，後院東廂房的窗口，此時還透着燭光。

柳東行走進了東廂，便看見羅明敏正站在書案邊上，1張張地翻看着幾頁紙，聽到動靜，抬頭望過來，微微1笑:“可見到人了?怎麼不多說幾句話?我還以為你不到天亮是捨不得走的呢!”

柳東行白了他1眼:“你當我是什麼人?明兒還有事呢，她若是今晚歇得不好，明日怎麼辦?”

“原來如此，果真體貼!”羅明敏壞笑幾聲，忽地視線落在友人手中拿着的物件上，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這不是我那聽瀾院里的燭台么?你怎麼把它帶回來了?你喜好這個式樣?”那也不用順手牽羊吧?只要說1聲，有的是燭台!

柳東行臉上閃過1絲不自在的神色，輕咳兩聲，想要舉起手，卻記起手上還有個3斤重的黃銅玩藝兒，只好訕訕地將東西放到桌面上:“大概是她聽到聲響，卻又不知道是我，便隨手拿了件東西防身。我怕她不警惕傷着自己，便順下來了，過後卻忘了還她。你叫手下順手送回去吧，別叫人起困惑。”

羅明敏的神色更古怪了，死死忍住心頭的笑意:“哦?她拿這個來防身?真不愧是顧文怡!換了別的女子，只怕未必有這膽色，也未必有這力氣!你真真好運，要是她沒認出你來，直接把你當成了歹人，不管是砸也好，刺也好，都是要出人命的。看來下回我們不能再用這種法子跟她聯繫了......”

柳東行老臉微紅，重重咳了幾聲，顧左右而言它:“你怎麼選了這麼個地兒?其實咱們還沒到那份兒上，偏你鬼鬼祟祟的......”看到友人那瞭然的目光，他也說不下去了。

羅明敏哈哈大笑:“夜裡風涼，兄弟可別傷了風，生了病，那時再多的想法都要耽誤了，得不償失啊!”他朝柳東行擠了擠眼。

柳東行又咳了幾聲，見羅明敏反而笑得更歡了，只好無奈地嘆口氣，走過去看他面前的東西:“可都整理好了?明日1早就要送上去了，不會有題目吧?”

羅明敏笑完了，恢復了正色:“不會有題目，我已經再3核對過了，的確是鄭王親筆!他在這幾封信中不但明示他的岳丈和小舅子如何收買官員，還提到了他教唆家奴販賣私鹽之事。有了這個，鄭王就罪證確鑿了!幸好姚家那幾個窩囊廢夠笨，沒把這幾封信燒毀，咱們手腳又快，不然想要拿到鄭王的罪證，還不知要等到幾時呢!”

柳東行冷笑:“不是姚家人笨，他們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1而已!為了削藩之事，宗室里有些頭臉的人物都在蠢蠢欲動，更別說鄭王這種曾經風光過的。他對姚國公府這個幫不上忙還只會拉他後腿的岳家早就心懷不滿了，只是手下無人可用，又見姚家有些人脈，不然怎會找上他家?!姚家人也是心知肚明，見鄭王妃嫡出的獨子身體孱弱，且不受寵，幾個庶出的小王爺卻千伶百俐的，他們擔心鄭王事成之後，會把姚家撇開，才會特地留下罪證，以備萬1罷了!”

羅明敏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幾封信的外封上寫的都是不幹系的署名，還特地放在潛伏的密室內，若不是你仔細，把所有信和書本都翻了1遍，咱們也沒法發現它。”他忽地靈機1動，“這麼說來，咱們若是把事情偽裝成是鄭王派人做的，讓姚家與他離心......”

柳東行搖搖頭:“何必摻合太多?咱們只必要把東西往上交就是了。”

羅明敏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你說得對。事關近支宗室，皇上便是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讓底下的小人物猜度的。咱們只要遵命行事就好。”說起來，他心情更好了些:“這回差事辦完了，我就算是通政司的人了。將來若有造化，也能弄個品官兒做做，倒也是個好前程。”

柳東行有些遲疑:“如許好么?你本來不是打算參軍的?不然去考科舉也好，何必淌這渾水?通政司......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羅明敏笑了:“瞎說什麼呢?我如許的性子，又最是慣享富貴安榮的，嘴上說說便罷了，若真要去參軍，必是個貪生怕死的貨!反倒帶累了家人與4叔的好名聲!至於科舉，你瞧我是讀書的料子么?”他低頭整理那幾封信，神色平和，“若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家裡乾的是什麼，我又豈能置之不理?如許挺好的，大哥繼承家業，幫忙伯父家的幾位哥哥經營族產，小弟去考科舉，為家裡增光，而我......就子承父業，干這祖宗代代相傳的營生去!其實沒你想的那麼糟糕，以我羅家今日的本錢，任誰坐在那個位子上，都捨不得棄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