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夫人聞言默然，過了好1會兒，才嘆了口氣:“你且瞧那帖子下方的署名。”

文怡看了，發現這回下帖的居然不是5堂姐文嫻，也不是2伯母段氏，更不是柳家人，卻正正是大老太太于氏!她不由得1陣沮喪:“這麼說，是推不得了?”於老夫人身為顧氏全族現存於世資格最老的1位誥命夫人，她下的帖子，叫別人如何辭讓?

盧老夫人搖搖頭:“罷了，不過是當作尋常宴席，族裡女眷在1處吃酒說笑便罷。那位世子爺總不能跑到我們隊伍裡頭混，除卻見面時行個禮，倒也沒什麼要緊的。”文怡皺起了眉頭:“祖母這話倒提示我了!雖然算起來都是親戚，那位東平王世子更是小輩，可是他身份在那裡，祖母依禮是要向他行大禮的。這怎麼使得?!他也不怕折了福壽!”

盧老夫人笑道:“以他的家世出身，只怕從小到大，沖他行大禮的人裡頭，上了年紀的沒有1千，也有8百了。他是真龍後裔，福氣本就比人大，不怕這些個。”

文怡冷笑，回想前世，新皇登基後不久，東平王就被貶成泰城郡王，富庶的東平州也被收回了，那所謂的新封地泰城，只是個小地方，因為靠近海邊，有個不大不小的海港，還不算很窮罷了。不過泰城郡王1家並未就藩，而是1起久居京城王府，藩地內的1應事務，都是朝廷派去的官員打理。這還是看在他與今上是1母所出的同胞兄弟的份上，格外開恩的。其他的藩王，大都只留下1個宗室身份，1座宅子，數10奴僕，外加1兩個田莊，就什麼都沒剩下，比尋常富貴人家好不了多少。

藩地也好，親兵也好，食邑也好，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不過是由朝廷圈起來白養着罷了。她在大報國寺掛單的時候，上街化緣，還曾見過1個自稱是郡王嫡孫的年青男子因為沒銀子付飯錢，被酒館老闆和店小2押回住處領銀子，1路叫罵，引得無數人圍觀。

只是這些話她不好跟祖母說，又不樂意祖母受屈，便道:“您別去算了，只說是身上不好，大伯祖母難道還會因為您生了病不能赴約，便惱了不成?就算她真的惱了，如今咱們也不用靠長房過活，得罪他們也不要緊。頂多......”想了想，“孫女兒1個人去吧?帶上兩個丫頭婆子，就象祖母方才說的，只當是尋常宴席。孫女兒自是要跟姐妹們在1處的，那位世子爺不比柳家表哥，是真真正正的外男，應該不會碰面。他既連我的面都未必能見到，又怎會知道咱們家不買他的賬?”

盧老夫人笑了:“你這丫頭，也忒鄙視你祖母了。我身體硬朗着呢，沖他行個禮有什麼要緊?祖母年輕的時候，跟着你祖父在外任上，不知見過多少貴人。這位世子爺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你伯祖母下了帖子，各房必是人人皆去的，我何苦冒這個尖，倒象是不給長房臉似的?”

文怡卻很堅持:“帖子只說各房都去，也沒說誰1定要去，誰可以不去，誰家還合家相迎不成?!孫女兒頂着6房名頭去了就是。咱們家本就沒有男子，去了也是在女眷隊里見禮，祖母去還是孫女兒去，又有什麼區別?如今天熱，祖母連院子都不出了，每日只敢在早上太陽初升時分或是傍晚日落後到廊下走1走，活動活動。前兒偶然到前院旁聽孫女兒料理家務，回來還覺得日頭曬得慌。您要是真的去長房赴宴，又是從午前1直到晚餐後的，人多1擠，又要胸悶頭暈了!”

盧老夫人笑道:“哪裡就這麼容易暈了?你大伯祖母過日子最講究的，你2伯母也孝順，天熱時必定會有冰盆，還有丫頭打扇子，我坐車去，不會有事的。”

文怡不以為然地道:“長房的丫頭未必有空替咱們打扇子，至於冰盆，咱們在家也輕易不敢用的，您的身子未必受得住。才在表面經了暑氣，又被這濕冷寒氣1沖，您回家1定又要犯咳嗽了。蕭老大夫囑咐的話，您都忘了?您的病，最要緊的是4季保養!”

盧老夫人被她說得有些訕訕地，想起外頭的太陽，也有幾分顧慮。自打入春後，到現在已經幾個月了，下雨的次數1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每天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暴晒，連院子里的花草都沒精打採的，以她現在的身體，應該可以勉強撐上1天，但回來後必定又要吃藥，反倒讓孩子擔心。孫女不讓她去，也是體貼長輩之意，想了想，她便道:“我不去也行，只是你在你伯祖母、伯母和姑母跟前，需得好好分說。我知道你不樂意見她們，但也別忘了禮數。”

文怡點點頭，又湊近了小聲道:“祖母方才不是說，長房在這時候迎藩王世子為上賓，不大合適么?祖母身上有誥命，託病不去，咱們6房就只有孫女兒1個小輩在那裡湊趣，便是將來有什麼不好的事，也不打緊了。”

盧老夫人神情1肅，心下1想，緩緩點頭:“不錯......只是你需得警惕些，只跟你姐妹們在1處就行，能不引人注目，還是不引人注目的好，最好別讓世子留意到你。”

文怡笑了:“瞧您說的，祖母也太高看孫女兒了，論容貌，論家世，論氣度，還有5姐姐6姐姐她們呢，便是7姐姐和10妹妹也是不差的，孫女兒不過是1個旁支孤女，頂多是個陪襯罷了，那東平王世子又怎會留意到我呢?”

盧老夫人笑笑，沒說什麼。在她眼裡，自家孫女兒跟長房幾個女孩子比起來，沒哪點是比不上的。文怡雖不象文慧那般明艷動人，也不象文嫻那樣溫雅嫻靜，但這幾年曆練下來，見識氣度，都不是尋常閨秀可比的，只要端坐在那裡，或是靜靜地站着，就自有1番動人處，只不過本人並無所覺罷了。那些只知道看重皮相或家世的俗人，又怎能知道自家孫女的好處?

文怡得了祖母首肯，便立時去準備赴宴事宜。首先要打點的是“見面禮”，其實不過是孝順罷了，以6房的家世，就算能送得起貴重物件，也沒那個必要，因此她在請教了祖母后，便拿錦盒裝了只12百年的古董瓶子，再添上幾端尺頭了事。至於穿戴的衣服首飾，也不用費心了，把去年夏天做的1身稍華麗的大衣裳拿出來，戴上兩樣珠玉釵釧，看起來與名門閨秀的身份相合，又不大凸起的，也就行了。

開宴時間將近，文怡帶着冬葵與何家的上了小馬車，前往長房。就象她先前與祖母商量好的1般，進了宣樂堂大門後，她只是跟着丫頭到了後院女眷席上，連眼神兒都沒往別處瞟。冬葵與何家的早已得了吩咐，也都10分安份。

後者照着長房丫頭的指示，將禮物交給負責的管事，便緊緊跟回主人身邊，直到有人領她和冬葵到奴婢們的下處。

文怡獨自來到席間，文嫻文娟與可柔已經在座了，文慧伴隨在祖母身邊，笑靨如花地在甲等席上湊趣，同席的還有2伯母段氏、3姑母柳顧氏、4伯母劉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