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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春瑛便梳洗了。穿上厚厚實實的棉襖,打點二老太太起床、梳洗、吃早飯等一應事務,然後趁着她吃飯的空檔,跑出二門去看着人準備冬天出門用的馬車,添上了棉墊、薄被,又放了烤得暖暖和和的爐子,然後回到松頤院來,裝好手爐,帶上大披風,往包了棉套子的茶壺裡灌熱茶水等等。一切準備就序時,二老太太那邊也能出門了。

上了馬車,春瑛搬着大包小包與二老太太坐在一個車裡,錦羽抱着茶壺也跟上來了。這車是專為女眷冬天出門時用的,車廂里十分寬敞,是以三人穿得那麼厚實,往裡頭一坐,也不覺得擠。

二老太太見一應物事都十分齊備,心情很好:“才幾步路?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沒得叫人笑話。”

春瑛已經服侍她將近一年了,平時還算用心,因此一聽她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在指責。便笑道:“雖然離得近,從咱們家二門出去,到侯府的二門下車,也要走上一段時間呢,況且路上積了雪,不好走。倘或老太太一時想着要杯茶水喝,也不會沒處找去。”說罷又將自己新做的一隻毛皮手筒和一對護耳罩拿了出來,給二老太太戴上。

後者笑道:“哪裡用得着這個?不是有手爐么?”

“那手爐雖能取暖,但沒抱着它時,風一吹手又冷了,冷冷暖暖的,對手反倒不好,戴上這個手筒,即便一時離了手爐,也不會覺得冷。況且老太太即便一路抱着手爐,也沒法暖着一雙耳朵呀?”

二老太太聞言,便任由春瑛替自己戴上手筒和耳罩,同時認真看了她一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細緻人兒。從前還真沒人替我想到這些。”

春瑛笑道:“姐姐們都是極用心服侍老太太的,只不過奴婢性子古怪,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老太太不嫌呱噪就好。”

二老太太笑了,舒舒服服地袖着手筒,戴着耳罩,抱着手爐,暖暖和和地kao在背墊上。便有了心思閑談:“昨兒個你出去,說是你太太找你,都說了些什麼話?怎的半夜還沒回來?”

春瑛知道她定要問的,就為了以防萬一,自己才使勁兒用心奉承,一聽這話便忙答道:“也沒什麼話,太太問起老太太的飲食起居罷了,只是才問到一半,老爺便叫了太太去說話,奴婢等在外面,因沒得太太發話,不敢離開,方才耽擱了時間。”

二老太太失笑:“你也太小心了些,他們夫妻說話,你想早走,跟丫頭們說一聲就是。你是我的丫頭,自然是要趕回來侍候我的,難不成他們一晚上沒理你,你還要在那裡站一晚上不成?你老爺太太斷不會為了這事怪你。”接着又有些好奇,“他們夫妻兩個說了些什麼?居然把你丟下不管了?”

春瑛正擺出一臉謙卑知禮的忠婢模樣,聞言一頓。想到二老爺二太太商量完事,後者就跟自己說放自家父母出去了,可見是在商量自己的事,若在二老太太面前捅出來倒未必有好處,便捂嘴一笑:“老爺太太在裡間說話,奴婢哪裡知道?”

二老太太還以為是兒子媳婦感情親密,在說私房話呢,心情更好了,便也沒再問下去。

錦羽沉默地坐在車門邊上,悄悄打量着春瑛的舉動,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多時,就到了侯府。眾人在二門下了車往裡走,來迎接的是黑總管的娘子,還有小陳娘子梅香。春瑛心中疑惑,論理說,既是侯府下了帖子請人上門商議正事,請的又是與老太太平輩的長輩,跟平時串門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為何不見侯府的晚輩女眷前來相迎?

二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二太太便問了句:“你們太太怎麼不見?”黑娘子小心地低頭回話:“太太身上不好,正在家裡養病呢。”二太太挑挑眉:“那你家的少奶奶們呢?”“大少奶奶今兒沒過來,二少奶奶......也病了,三少奶奶在老太太跟前呢。”

梅香見黑娘子只知道老實回話,心道不妙,忙上前笑道:“老太太一大早就盼着二老太太與二太太過來了,都催了好幾回呢,快請進去吧。”

春瑛跟她交好,便幫着勸了句:“老太太,太太。外頭風大,站冷了不好。”二老太太淡淡地“唔”了一聲,方才被眾人簇擁着往妯娌的院子里去。

侯府老太太的房中很熱鬧。新進門不久的三少奶奶范熙如正陪着太婆婆說笑,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春瑛一行人才進院門,便聽到正房裡傳出來的笑聲了,只是進門見了禮,才發現除了范熙如,其他晚輩都不在屋中,只有兩個有頭臉的嬤嬤,加上四個大丫頭,在老太太跟前陪着罷了。

按捺下心頭疑慮,春瑛侍候着二老太太拖去耳罩手筒與大披風,便扶着她落了座,再送上瑪瑙新倒的熱茶,給她捧在手裡取暖,然後拉了一把錦羽,往二老太太身後一站,就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范熙如。

范熙如已經換了少婦打扮,因是新媳婦,一身紅地纏枝牡丹蓮菊海棠紋織金綢襖,下系牙色遍地如意雲紋緞地馬面裙,頭上挽着髻,戴了幾朵金花。又點綴着兩朵小小的銀紅紗花,倒是喜喜慶慶的模樣,加上臉上絞了汗毛,脂粉又敷得恰到好處,襯得她容顏越發嬌美。只是春瑛看着她說話行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那嬌俏乖巧的模樣未變,卻比先前未嫁人時多了份穩重,臉上還透lou出一絲叫人看不明白的神色。

二老太太也發現了范熙如的些許變化,便笑着對妯娌道:“攸哥兒媳婦半個月未見,倒比先前出落得更好了。只是我瞧她比起從前未出閣時要穩重些,到底做了人家的媳婦就是不一樣的。”

范熙如嬌羞一笑,挨近了侯府的老太太,雖未發一詞,但那行動就是在告訴別人,她在撒嬌。老太太似乎很受用,呵呵笑道:“那是自然,當女兒和當媳婦是不一樣的。弟妹別瞧她如今這副愛憐的樣子,到底大家出來的女兒,比小門小戶出身的強了無數倍,處事為人都叫人忍不住疼愛。先前她姑姑那樣一個賢惠的兒媳婦,我沒福氣多留她幾年,每每想起都覺得傷心,如今又得了這麼一個孫媳婦,上天待我也算不薄了。”

這話雖在誇范熙如,但似乎有貶低安氏之嫌。二老太太聽了便心頭一跳,轉頭看了兒媳婦一眼。二太太卓氏非常有眼色地問:“聽說嫂子病了,不知是什麼癥狀?要不要緊?”

老太太聞言眉頭大皺:“她能有什麼病?!不過是心病罷了!我見她管家辛苦,便叫她分一些事務給熙如管。她倒好,不應話不說,居然推說病了,請安也不來,熙如去給她請安,她還要給臉子瞧。幸好熙如脾氣好,並不放在心裡,還在我面前替她說好話。誰知她還不滿意,前些日子范家三太太過來做客,她居然當著人家的面數落熙如的不是。真真丟盡我們李家的臉!范家三太太真箇好涵養,還在我面前說熙如定是做得不好,才惹得婆婆生氣。我都快沒臉見人家了!那樣的媳婦,還不如早些讓她安安靜靜地養病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