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都是有身份的人

隨着一聲放氣聲的響起，車輪的剎車全部鬆開，列車在車頭的牽動下緩緩移動了起來，一路加速，最終勻速的奔馳在鐵軌之上。

這是一列直達北京的火車，夏言就在這趟列車中部的軟卧車廂內，自從省委敲定了進京掛職的幹部名單以後，就着辦公廳將通知頒布了下去，通知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要求所有進京掛職的幹部儘快將手頭上的工作暫時移交，一星期後出發趕赴北京進行先期調研。這個所謂的先期調研，其實說白了就是讓這些掛職幹部們進京去投遞拜門貼，進行『摸』底調查的，否則中央那麼多五百八門的部門，這些幹部該如何安排，可就都不是省委能夠拍板決定的了，雖然省委已經事先和中央的部門進行了某種程度的接洽。

而夏言作為省委***蘇必定和省委組織部長許泰聯名的內定人選，也自然得到了消息，一個星期之內，夏言將開發區的工作全部交給了兩個副***和管委會的副主任，然後按照通知要求，按時到達了省委組織部報道。

這一次夏言只是進京調研，年後才會正式掛職中央，所以幾個女人們雖然不舍，但還並沒有太大的情感波動，只是在夏言走前，一個個都默默的幫夏言準備着東西，宣藝冉幫夏言把衣服洗好，郁浮萍翻尋食譜，幫夏言搭配好火車上的合理膳食，李芳卿則是抽空去了合肥，通過自己的父親找關係，幫忙關照夏言。

另一邊，由於先期的工作安排，省委辦公廳都已經完成了，所以夏言並沒有在合肥逗留太久的時間，就與其他人一起，搭乘上了這趟從合肥開往北京的直達列車。

省委辦公廳為夏言他們安排的是四個人一間的軟卧，至於與夏言一間房的其他三個人，分別是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周毅勇、省委組織部組織二處處長單志軍和合肥市委副秘書長張永定。這三個人的年紀相仿，都是三十多歲左右，一副精幹的模樣，看來省委推出的人員，固然有一定的關係因素，但是能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項。

不過，讓夏言有些鬱悶的是，進京的隊伍那麼多人，自己怎麼就和這三個大頭分到了一個房間。畢竟，單從級別上來看，這三個正處級幹部就已經比夏言高了，更別說他們還是靠近省委的權力中樞，比起夏言這個地方上的小幹部，更是不知道高到了哪裡去。所以夏言心底確實不怎麼怵他們，但是為了官場上下級和上級之間的和諧面貌，夏言還是只能唯唯諾諾一些。

事實上，周毅勇、單志軍和張永定也有着和夏言一樣的納悶想法，不過既然都已經在一個房間了，也不可能再換票了，所以車廂房間的分配，就這樣定了下來。

如果放在和珅的那個年代，像夏言和這三位的情況，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同期同門的兄弟，在官場上應該是關係最親密的一群人才是。到了現代，雖然已經沒了這種門風，不過大家既然能一同進京，就證明了各自的實力，而這次北上原本就是為了攀關係的，所以大家也就沒有那麼拘束，很快的就互相聊開了。

大家都是官場上混的，各自的嘴皮子功夫都不差，坐在一起漫天胡侃，可是一段時間以後，後台關係的強硬就很快顯現了出來，話題逐漸由周毅勇和單志軍在主導，至於夏言和張永定，則更多是當兩個合格的聽眾。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官員們開始在各個軟卧房間來回走動，欲將自己“強化革命同志感情”的使命進行到底。

軟卧房間的安排規則，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夏言他們房間的門是被敲響次數最多的，一個個從安徽各地被選出來的小幹部們殷勤的拜訪，不過大多都是衝著其他三人去的，對於夏言這麼一個小科級幹部，大家的熱情顯然都不高，只有兩個來自蕪湖市委和市『政府』的小幹部，對夏言多說了兩句話，其他的，都只是客套一番虛應了事。

當然，這倒不是這些小幹部們看不出夏言這個能三個正處級幹部安排在一個房間的二十五歲正科級幹部有多大潛力。然而這年頭潛力可不一定靠得住，尤其是在風雲莫測的官場上，誰能知道夏言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所以，還是眼前能看得到的官位相對更實在一些。

對此，夏言倒是挺看得開，終究是自己手上目前只有幾粒芝麻種子，就算是金芝麻種子，你也不能指望他能長出土豆來不是？

在漫長的拜訪和聊天中，這些幹部們雖然位置都不高，但仍然把幹部拉幫結派的光榮傳統發揚了光大。很快就在每個房間中，形成了一個個關係密切的小團體，只有夏言的這個房間，相比之下，還算是涇渭分明一些。不過，這倒不是他們有多麼清高，實在是因為能被安排在這個房間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官位排名最末的夏言不挑這個頭，他們誰都拉不下這個面子，所以也就由得這種有些滑稽的情景繼續下去了。

這是和珅定下的套路，謀定而後動，赴京拜門，不到北京誰都不知道誰能靠到參天大樹，還是只有沒營養的歪脖子樹，而且最主要的，是這些人一時半會誰也影響不了誰。所以還不如先期裝傻充愣，看準了目標以後再行動。

夏言無奈一笑，走出房間去車廂連接處抽煙，沒一會合肥市委的那位副秘書長張永定也跟了出來，夏言主動遞煙，張永定拿出一根叼在嘴上，看了幫自己點煙的夏言一眼，然後道：“周毅勇是省委蘇***定的名額，單志軍是組織部許部長定的名額，他們在中央的掛職部門也基本已經確定下來了，這次去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是嗎？領導果然就是領導，不像咱，去了部門，還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呢！”夏言說，“那張秘書長您比他們也不差，一切也應該安排妥當了才是吧？”

張永定沒有回答，而是吸了一口煙，再問夏言道：“聽說你的名額是蘇***和許部長聯名定下來的？”

“那都是領導的關愛和幫忙。”夏言說。

夏言的回答無懈可擊，讓張永定有些驚訝，他想了想，接着道：“咱們這次進京掛職是為了更好的學習中央領導們的先進經驗，但同時也要互相的學習和借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其實張永定這話並不難理解，首先點明大家進京是為了攀中央的關係，緊接着再說各自的交情也不能少，也許以後就是一棟大樓里的同僚了，所以該有接觸一個也不能少，說白了，就是讓夏言去捅破那層攔在四個人中間的窗戶紙，讓他們也好活絡起來。

夏言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對着張永定千恩萬謝的回去了房間，而等到張永定抽完煙回到房間看的時候，裡面已經是像其他房間一樣的一片和諧之聲了。

本來，這才是應該出現的場面，可是見到這副情景的張永定，卻反而在第一時間皺起了眉頭，原因無他，夏言實在是已經把一個官場愣頭青的模樣刻畫得淋漓盡致了，讓他實在難以相信，和自己這些人安排在一起的夏言，會真的只是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