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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噪聲遠去,君影醒了過來。

她最近的確是夢到過太多次過去的事情了,這也是死星最為陰魂不散的特性,當有真正連接到死星的人在附近的時候,像她這樣曾經聆聽過的人同樣能夠聽到一些死星的聲音。

和完全被動接受的人不同,君影因為曾經正式建立過連接,所以她不需要發出聲音便能聽到死星的回聲。如今死星本體已死,那麼這些聲音便是那些殘餘的信徒發出的聲音了。

戰爭……如此遙遠,又如此臨近。

她往桌子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有幾張設計圖。角動量推進器,矢量加速引擎,能量分離捕獲網……她慢慢閉上眼睛,回憶起過去的時間,那段模糊的經歷中,已經有很多面孔徹底消失了。

然而,戰爭的整個過程卻還有清晰的印象。

君影最初並不那麼清楚集散地的勢力分割,她避開了明顯行事暴虐的暴君和大執政官,卻沒有識破死星,將他旗下的勢力當成了那時候混亂黑暗當中的凈土。死星下的教派毫無疑問有着非常高的吸引力,畢竟是比爛當中比出來的,底層的教徒雖然生活也不怎麼樣,卻還是比別的人要好一些。

但在三階左右的時候,君影就看出了教派的問題。相比於純粹靠着恐怖與力量去控制下屬的幾個君主,死星是思想上的洗腦掌控,這是一種更加令人無法接受的手段。君影在一次成功的叛逃之後,便成為了當時的潛藏者。

萬幸的是,三階的遊客叛逃,根本不足以讓死星關注。事實上當時幾個君主似乎都進入了某種關鍵階段,他們沒有什麼心思關注低階的事情,都是由低階人員自行處理。這樣一來,君影反而抓住了機會,因為三階的人很少有幾個是她的對手。

饒是如此,在君主們的爪牙圍追堵截之下,君影也被逼迫着用升階擺脫了一次死局。她藉助這次機會認識了當時黃金黎明的幾個人,並加入了掀翻君主統治的隊伍當中。

在如今的歷史當中,那場終結時代的戰爭實際上打了集散地時間近兩年。雖然第一年內幾個君主就全部被殺死,但他們的殘黨可是頑抗了很長時間,直到真的大勢已去才蟄伏起來。

君影擔任的角色就是先鋒。她雖然沒有真的對上過哪個君主,但君主下的那些部屬都在她的狩獵範圍之內。她殺死的最高級別的人是怪誕博士手下的一名正教授,也是她經歷過的最艱苦的一場戰鬥。一個星際背景的場景,無數活着的星球,坍塌向一個奇點的空間,以及正教授那至死依然冷漠而堅定的眼神。

他們每一個都那麼難纏,難纏到君影甚至有些懷念。

她腦海里的雜音似乎又開始要變清晰了,這不是什麼有意思的現象,她得集中精神。

“嗯?”

君影起身的時候,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焦痕。

書桌上可沒有任何需要動用明火的地方,更不要說留下焦痕了。

她幾乎立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死星所持有的“遙遠的呼號”會在時間上留下痕迹,她終究是無法徹底擺脫它。

“有什麼意義呢?你本身確實是死了,靠着回聲裝作自己還活着,不恰恰證明了你的失敗?”

她看到桌上捲起了一陣煙塵,那片痕迹正在緩緩消退,就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一樣。

“真麻煩。”

如果只有她還好,但還有兩個傢伙也在這個場景裡面。兩個距離近的點和一個距離遙遠的點,已經形成了一個死星從遙遠的彼端喚來過去的角度。

不光是她,和她有聯繫的所有遊客,恐怕都成為了“遙遠的呼號”的作用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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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斌感受到了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血腥和暴力,殘忍和冷漠,這一切都交織成了一個血色的陰影。烈焰自腳下升起,火舌卷過皮膚,死亡的氣息之後,是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

“父親。”

宇文斌垂下頭,不去看那雙眼睛。

他們和別的遊客是不同的,根本性的不同。每個遊客都有一個來處,但他沒有。他的來處,就是集散地。

那個時候的他幾乎什麼都不知道,除了學習以外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在那之後,便是一場火刑,他在痛苦中結束了自己的性命,而行刑者正是他那喜怒無常的父親――“暴君”宇文政。

時至今日,他也依然無法忘記這場大火,以及他那從未被看清楚的父親。宇文斌不喜歡宇文政,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另一半基因是宇文政從何處取來的。當他從死亡復歸,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便是從集散地的一階開始。

那個時候,宇文政已經死了。

“你到底在我們身上期盼着什麼?還是……完全沒有任何期待?”宇文斌低聲問。

當然,沒有回應,那雙眼睛也被火焰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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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浩一頭磕在了自己實驗室的桌子上,猛然驚醒。

他看到了遙遠的影子,他們手拉着手向更加遙遠的地方走去,言談甚歡,腳步卻沒有一絲留戀。

身邊站着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子,常在浩抬起頭,苦笑了一聲。

“我已經看不清你的樣子了。”

“但你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女子說。

“還有那個場景……北極星號。”常在浩已經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不過一種留戀的感情依然盤繞在他的心頭,“那游輪最後的爆炸和沉沒……我依然還記得。”

“你還活着,就意味着我們的計劃最後取得了效果,終究是有人活下來了。”

“這次你是藉著什麼原因來的?”

“火焰。”

“火焰?為什麼是火?難道現實中我的實驗室已經燒着了嗎?”

“不,只是記憶中那最為深刻的火焰,這和你在別的場景里見到的不一樣,只是一個無害的幻象。”

“無害?不可能,集散地不會這麼好心腸。”

“可如果不是集散地導致的呢?”女子笑着問道。

常在浩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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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葉還記得自己上一世的生活。

森林的風,通常會攜帶獵物的氣息,然而那一夜的風,只有焦枯的味道。

森林大火不是靠幾個人能撲滅的,後來六葉長大了,才知道就算是專業的消防員,也不可能憑人力就快速撲滅那樣規模的山火,他們只能製造出隔離帶,然後任由火中的東西燒光。

奪去了一切的火焰,在世界上留下了四個孤兒。六葉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她不記得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模樣,她也不記得三個同伴是怎麼離開的。

只有莫名的執念讓她躲藏在了山林之中。

她感覺自己聽得到一種呼喚。

“你又來了?”

“不,我已經死了。”六葉茫然地看向黑夜。

她知道自己沒有真的找到那個呼喚自己的東西,她習慣稱之為“山神”,但是她都不知道山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確實死了,但山是連接着陰陽的神域。”那個聲音說。

“這話我從集散地二階開始就不信了。”

“是嗎?但我既然能出現在這裡,與你對話,就說明你的過去依然還追逐着你,你如果忽略的話,總有一天還是會被過去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