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震雲還沒來得及從齊粟娘嘴裡,打探明白兩個不同的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青驃馬已經載著歸心似箭的他駛入了淮安城。
而他卻在江蘇漕幫的總壇大門樓前,被一道紅光從十九歲的身體裡撞飛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連翻了七八個跟頭,才穩住了身體,看著總壇大堂上隱約升騰的紅光,暗暗懊悔自己的大意,漕幫總壇裡都插著大香,日日夜夜供奉著關聖帝君。
“這回出門,開了葷長成了?”江蘇幫主早就知道他帶回來一個女孩,大笑著也不多問,把總壇附近一個三間房的小院給了十九歲的他,讓他搬了過去。
連震雲站在小院右廂房的格窗外,雖然知道齊粟娘聽不見,也不由得安慰著:“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那樣討好你,還帶你回來,以為你會江湖幻術......你別怪他......是我的錯......”齊粟娘站在房門前,仰頭看著她房門上貼著的想要鎮壓她的三道關帝符咒,滿臉的不明所以。
連震雲也只能無奈苦笑。
小院門開的聲音響起,齊粟娘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那個本來對她關愛備至的少年提著刀走了進來,滿臉的冷淡和警惕。
他掃了她一眼,似乎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圖她什麼要把她帶回來,轉身直接進了自己的左廂房。
他脖子上還掛著一枚在總壇請下來的銅錢符咒。
“你放心,只要是他自己親手把你接了進來,親口答應了把你養大,就算想不通,也不可能把你趕出去的......”
連震雲既不能上身,也不能進出齊粟孃的房間,但他有的是耐心。
右廂房格窗外的香椿樹亭亭如蓋,他站在樹下,一天接一天,看著齊粟娘爬樹偷看隔壁院子裡的漕娘怎麼打井水,怎麼生火、怎麼做飯、怎麼裁布縫衣、打底做鞋,讓十九歲的他走漕回來,勉強在家裡還能吃上兩頓熱飯,帶回來的衣料也有人替他做衣,臉色不至於那麼難看。
他站在窗前,一夜又一夜,看著她倒映在窗紙上的身影如春風中的嫩柳一樣舒展,長大,她的前胸漸漸有了起伏,腰肢又軟又細,翹起的臀部讓她穿著粗布裙也婀娜多姿,裙下兩條筆直的長腿在關門沐浴時,總是讓他看得耐心全失。
然而她的眉眼還沒有展開,仍然是粗粗糙糙時,跟著又立了功的桀驁青年搬到了一間更大的,有五個房間的院子裡。
漕幫兄弟們提酒上門慶賀的時候,她聽得到他們酒後的調笑,“小連,你是怕娶不到老婆還是怎麼回事,急急忙忙找了個那麼個粗丫頭做童養媳?如意戲班裡的頭牌不是哭著喊著要跟你從良,你要真急著找個老婆,娶了她難道不比你家裡這個醜丫頭好上百倍?”
“胡說,我就是看她可憐才養著她,等她明年滿十四歲了,替她找戶人家做丫頭,再也不管她了......”
她聽得到,卻沒有出聲,仍然默默地在廚房裡炒菜熱酒,窗外的連震雲忍著怒,沒有去想辦法打消那桀驁青年要把人送走的念頭,他知道,他二十來歲的時候終於明白讀書識字的好處,要請淮安城裡的老秀才來教自己讀書了。
而他這幾年默默陪著齊粟娘,也已經發現,就算沒人教,她也是識字,懂算學的。
他雖然疑惑,卻不在乎,院子裡依舊種著香椿樹,更大更茂盛,樹影籠罩著齊粟娘住著的右廂房,他含笑看著齊粟娘向正房廳上探頭探腦。
她知道老秀才每晚起更來,二更走,知道滿了二十多才開始真正讀書的青年每夜都皺著眉頭,一筆一劃努力地寫著字,落下滿地的廢紙和滿桌子的殘墨。
就這樣過了三四個月,連震雲已經有些著急,她卻仍然忍耐著,一直等到過了十四歲的生日,已經有牙婆上門來相看她,替她推薦出去做丫頭的大戶人家,她一個也不滿意時,她才不經意地把幾頁模仿著寫出來的字收到了正房桌上的廢紙裡,等著他發現。
“你倒是不笨,也勤快得很,寫得比我好看......”
他看她的眼神馬上多了幾份意外和認同,每晚秀才來講課時,都帶著她一起聽,一起學,發現老秀才已經不能教她時,馬上從府學裡請了學問更好的先生來。
“你以後不要做家務了,就替我算帳,寫文書,教這些孩子,家事讓他們去做......”
右廂房前貼了整整五年的三道關帝符咒被他撕了,兩個人終於第一回坐在一起守著火爐過了大年夜後,他三不五時又撿回了兩個男孩,兩個女孩,給他們取名叫大河、大船、半葉,還有籽定。
連震雲可以進出齊粟孃的房間了,但他還是習慣地站在窗外的香椿樹下,看著她大清早地推開窗,打開鏡盒,用木梳細細梳理著那一頭濃黑的長髮。
總是有香椿樹的花葉飄落入窗,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長髮,凝視著她第一回初潮後,越來越玉白細緻的臉龐,顧盼生波的雙眼,斜飛入發的長眉,挺直小巧的鼻子,還有他在窗前,輕輕探頭,吻過一次又一次的鮮豔雙唇。
快要入秋,香椿樹上的葉子在秋日的清晨更香了,院門被推開,帶著連大河走漕回來的桀驁青年走了進來,不經意看到了窗前正在梳頭,已經半年不見的她,腳步突然一頓。
她聽到門響聲,轉過了頭去,亭亭站了起來,他眼神一閃,在門前站了一會,才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每年兩次走漕都一樣捎回來的幾匹布料之處,新添了本來要送給如意班頭牌相好的幾盒蘇杭胭脂,連震雲看著她把胭脂悄悄塞給了請上門來的牙婆,拜託她再仔細挑選,找一戶主人家厚道有規矩的地方,推薦她去做工。
“......我知道他這幾年對你不好......”連震雲慢慢走進她的房間,低頭看著她在桌邊畫著那些她不學就知道,他也看不太懂的機關圖,“但他以後會對你越來越用心的,你看在我等了你這些年的份上,彆著急離開,他快要遭罪了,大河他們還太小,只有你能陪著他......”
連大河笑嘻嘻留到她房裡的時新頭釵和鑲珠胸牌,大戶人家小姐才用得起的閃緞帕子、北邊來的成套玩偶泥人,一整匣子帶西洋玻璃鏡的香木梳妝用具,各種各樣女孩兒會喜歡的玩藝她漸漸地都有了,但大半都她拆散,要不給了半葉和籽定,要不換成了散碎銀子,一多半還是塞給了淮安府裡幾個有名的牙婆。
她終於在三四家一向對下人寬厚的淮安大戶人家裡選定了一家。
她收拾好不大的包袱,算清了這六年他供她吃穿住用的花費,打算告訴他反正是去做工賺錢還給他,不是去嫁人,也沒有違反六年前的約定時,他被人抬了回來。
打斷了兩條腿。
家裡的孩子雖然也有十來歲,卻都慌了神,哭成了一團,齊粟娘慘白著唇,看著床上的他同樣慘白的臉,安頓好家裡的孩子,請了接骨的大夫,把熬藥的紅泥爐架在他的房門外。
她每天侍候他吃藥、換藥、擦身子、坐馬桶,梳頭換衣,看著從京城趕回來的幫主親自來家裡看了他,摸著他的頭讓他好好養傷;聽著他冷凝著雙眼,盯在床帳頂,對她說著二幫主嫉妒幫主看重他,他用兩條還能接骨的腿換了一條要卸掉的胳膊,並不虧......
他終於能下床走動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年。
依舊遊蕩著的連震雲看著齊粟娘瘦削下去的臉,看著他半夜醒過來,慢慢握緊了伏在床沿沉睡的她的手,一直凝視著她。直到天明雞啼,她驚醒過來時,他伸手把她抱入懷中,輕聲道:“別生我的氣,別去外面做工了,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她終於不用看護他,能在自己房裡睡個安穩覺了,他把家裡的存著的二三千兩銀錢、帳薄、小倉房的鑰匙都給了她,裝作不經間地問了她的生辰八字,每天吃了早飯出門,踩著晚飯的時辰回家。
她也沒有再去打聽做工的事,卻仍然在深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連震雲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在黑暗中仍然睜著的那雙眼睛,輕聲道:“他是個賤骨頭,不要對他太好,他手上還有二十兩黃金存在了錢莊裡,沒告訴你也沒有給你拿著,如意班的頭牌蘇戲他包下了四五年了,也就受傷後這陣子沒有去那裡過夜,但包銀都趁你上街買藥時讓連大河送過去了......”然而他慢慢俯下身,輕輕抱住了她,在她耳邊道:“但再過一兩年,他就要去清河縣了,你成親後跟著他去,只要把那副機關圖給了他,從此以後他就會把你當祖宗一樣供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外面包的女人,只要你哭鬧幾場,他煩起來就會丟開不管的......”
算命先生把兩個人的生辰八字配對送了過來,得了連大河給的足足十兩賞銀——女方有旺夫之命,婚後是大吉大利。
齊粟娘一連幾夜都沒有睡好,房裡的門拴得緊緊的,連震雲一大早聽著如意戲班裡的小戲子悄悄和連大河說了幾句話,皺著眉飛了起來,跟著那個已經拿定主意要娶親的青年離開了家。
連震雲看著他轉了幾條街,到城西蘇戲的妝樓裡找她乾孃解了包身服侍的約,又轉到城東的錢莊取出了二十兩黃金。
連震雲終於鬆了口氣,跟著他坐在金鋪裡,他親眼看著金匠打造了三兩三錢重的插訂頭釵,一對二兩四錢重的金耳環,兩枚二兩整的金指環,小心包好準備回家,卻在路過澡堂時,按著蘇淮人遇著大事要搓澡的習慣,進去脫光,好好地洗了一個熱水澡。
脖子上的銅錢符咒就丟在了澡池邊,好像是嘲笑他自己的胡思亂想。
膨的一聲,白光閃過,連震雲從澡池裡跳了起來,他已經等了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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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是晚八點更新——看到有親問出版社的名字,我放一下基本信息:
上冊:《大清犀利人妻》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頁碼:432pages
·isbn:978-7-5104-2587-5
·版次:1版
·裝幀:平裝
·開本:16
·正文語種:中文
·定價:32.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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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書名:《清朝經濟適用男》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頁碼:432pages
·isbn:978-7-5104-2586-8
·版次:1版
·裝幀:平裝
·開本:16
·正文語種:中文
·定價:32.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