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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虎抬起頭,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眼望不到頭的密林,寂靜無聲,看上去很安靜,實際上危機四伏。在看不到的地方,總是隱藏着致命的陷阱和噬人的野獸。

他孤身一人,並不敢託大四處搜尋。只能順着路,在路附近的林子里找,他已經來回走了好幾趟,就是沒有現林輕梅。他想着肯定是林輕梅走岔了道,要不然就是林輕梅故意躲開了他,天要黑了,如果還是找不到林輕梅,他也只有先回去幫着搬家,由得她去了。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叢林深處出的不同尋常的聲響吸引了他。

花老虎側起耳朵聽了聽,按緊了腰間的斧頭,小心翼翼地往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兩個瘋狂而畸形的男人,女人瘋狂地亂蹬着兩條腳,腳踝處的傷口顯得觸目驚心。雖然模糊,但花老虎仍然很清楚地認出了那就是林輕梅。

任何女人,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比死了還痛苦。

花老虎瞬間心軟,點起了火,嘴裡出恐怖的聲音,嚇跑了那兩個男人。他尋到了林輕梅的小包袱,遠遠地把衣服扔給了鬆懈下來後幾乎死去一樣的林輕梅。

不管林輕梅此刻是否已經受到了實質性的損害,他都很清楚地知道,林輕梅曾經如何一般燦爛的生命,到此可以說是終結了。

林輕梅罪不至死,其實她最好的去處就是聽從歐家的安排,嫁一個合適的人,好好地過日子,只要她別再折騰,他是願意放她一條生路的,他相信夏瑞熙就算是再恨林輕梅,也不會想要林輕梅這樣悲慘地死去。

麻風病,是會傳染的。他就算是救下了此刻的林輕梅,也救不回曾經的林青梅,她的此生,大概只能在這密林深處苟延殘喘下去。

林輕梅空洞地看着深寶石藍的蒼穹,衣服落在她的身上,也帶不來一點點暖意。

她想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她?也行,錯就錯在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奢望了不該奢望的東西。

不遠處,是花老虎鬱悶的聲音,他無法向這樣一個女人下手,也無法丟下她在這自生自滅,他囁嚅了半天,才說:“你還好吧?”

林輕梅不答,她此刻就算說一個字,都覺得沒有意義。她好不好?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的,何必這樣虛偽的問她?就算是還不曾失貞,但也差不多了,這具身體已經不潔凈,被令人作嘔的氣味玷污過,被恐怖的手摸過,身上被人咬過的地方還在火辣辣地作疼,她活着,生不如死。

花老虎背着身子繼續勸她:“活着,總比被他們抓去做老婆的好。你要再不起來,等會兒他們的人再來,我可管不了你。”

這些麻風病人,因為要躲避被燒死的酷刑,三五成群地住在一起,長期躲避在山裡生活,度日艱難,輕易不敢見人,同時又仇恨着正常人,只要有人落單,他們有把握的情況下,總會實施一些類似搶劫或是搶女人的行為。

花老虎還是有些緊張的,他一方面怕那兩人去喊了其他人來,一方面也害怕會染上麻風病。如果林輕梅真的不配合,他是真的會走的。

大約是這句話被麻風病人捉去做老婆的話刺激了林輕梅,她“呼”地坐起來,把衣服胡亂往身上套。

花老虎以為自己勸的得當,繼續道:“你想開些,你運氣算好的,就這樣跑出來,如果不是四少奶奶想得周到,讓我出來找你,你......唉......”

“如果不是四少奶奶想得周到,讓我出來找你這句話”無限的刺激了林輕梅,她停下穿衣服的動作,兩眼如炬,帶着瘋狂和無盡的恨意吼道:“就是她讓你來找我的是不是?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早就看見他們跟着我的了,你卻不肯出來幫我。你是故意放他們來凌辱我的,是不是?這樣夏瑞熙那個小賤婦就如願以償了?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幫她?”

花老虎嚇了一跳,這女人瘋了。他好不容易心軟一回,怎麼幫她還幫錯了?良兒說得沒錯,她果然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林輕梅此時恨透了夏瑞熙,她把她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夏瑞熙。她覺得如果不是夏瑞熙放走歐青謹,如果不是夏瑞熙打她的耳光,如果不是夏瑞熙那樣毫不留情地罵她,如果不是夏瑞熙懷着那個小崽子要躲到這裡來生產,如果不是夏瑞熙搶走了歐青謹的全部注意力,她怎麼可能跑出來,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越想越覺得就是夏瑞熙設的另一個圈套,要不然怎麼可能這樣湊巧呢?她一出來就被那兩個人跟着,花老虎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已經受了凌辱的時候來。

鑽入牛角尖的人很可怕,林輕梅拋棄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靜,瘋狂地喊道:“你和夏瑞熙這對姦夫淫婦,無恥惡毒,小心遭天譴!”

她倒是喊得暢快了,花老虎的心臟卻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擠壓凌辱。空穴來風,這樣的惡名,這樣的污水,潑到夏瑞熙的身上,潑到他身上,花老虎的瞳孔縮了縮,眼裡凶光畢露,對着林輕梅高高舉起了手裡的斧子,聲音沙啞的說:“你閉嘴!要不然我砍死你。”

林輕梅輕蔑地看着他:“砍死我?砍啊?砍啊?你今日要不砍死我,我就到處去說,你和夏瑞熙是一對姦夫淫婦,那小崽子就是罪證,我是無意之中撞破了你們的姦情,才被你們這樣的殘害!所以你最好砍死我。想象一下,王周氏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你?你的救命恩人歐青謹又會怎樣看你?我最高興的還是夏瑞熙這個賤人,一定死得比我還慘。”

花老虎一雙眼睛急充血,眼裡閃出瘋狂的光芒,對着林輕梅高高地舉起斧頭,林輕梅閉上了眼睛,來吧,來吧,來了就一切都結束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十九年的人生中,類似的憐憫她受夠了。

她的命不好。比不上出身富貴之家,有父母疼愛,有姐妹弟弟的夏瑞熙。父親天南海北地四處飄零,她很小就跟着母親寄住在舅舅家裡,受盡了嫌棄白眼,冷言冷語,如果不是她娘抑鬱死了,父親還不回來。

父親回來,把她帶到了西京,給她買了一個小丫鬟照顧她,彷彿是要把之前虧欠她的父愛統統補給她,差不多百依百順。她以為她終於盼到了陽光,但沒幾年,他又拋下了她,去了另一個世界,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又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

十多歲的少女已經情竇初開,每個夜裡,歐青謹的笑容就是她渡過漫漫長夜的依靠。以前,她卑微地想,只要他把她帶在身邊,她可以不計較名分地位,做妾,她也是心滿意足的。

但自從他和夏瑞熙成親以後,她看見他牽着夏瑞熙的手,言笑晏晏,在庭院里觀花賞月,他對孕中的夏瑞熙照顧得無微不至,夏瑞熙給他的東西他捨不得給任何人,他容不得任何人說夏瑞熙的壞話。

她才明白,原來男人對女人,也是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的,她無數次地幻想,歐青謹身邊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夏瑞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