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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號,這是陳峰在望海市的最後一天。

  公司的事情已經交接完,他訂好了明天清晨回老家的車票,告別,或者是永別,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四年,他散下了處男的精·液和被揮霍的青春,不管怎麼樣,人生無悔!

  ……悔也沒用!!

  ……

  窗外雷電交加,黑沉沉的天空彷彿要塌下來一般,狂風卷積着烏雲,整個世界都在喑啞嚎叫,天地混沌間變得猶如鬼域一般。無數昆蟲蛇蠍從地下的洞穴里爬了出來,它們四處狂奔,圈養的牲畜在恐懼中蜷縮在角落裡,如待宰的羔羊,一種末日的景象在無聲無息中暗然升騰。

  不知為什麼,陳峰的情緒開始變得異常暴躁,一種無法控制的嗜血慾望在他心裡奔騰着,這四平米狹窄的空間更讓他覺得窒息。有幾次他甚至瘋狂地發出“吼……吼……”的嘶叫,這嘶叫聲與滾滾雷聲凄厲地混在一起,在暗夜中顯得極其陰森可怖。陳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得粉碎,一身虯勁的肌肉潰爛得千瘡百孔,昔日圓圓的臉龐變得極度猙獰,雙眼發射出駭人的紅光……

  大腦中僅存的一點兒理智告訴他,喪屍變身就要完成了,自己馬上就會是一個嗜血狂魔……陳峰絕望地看了一眼窗外黑洞洞世界,心裡惡狠狠地詛咒道,“雜種,你去死吧!……”

  ……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房間里,王詩被陳峰的吼叫聲攪得心神不寧,她同樣預感到今夜有什麼事兒要發生。

  這時王詩變得越來越矛盾,好奇與恐懼交織在一起,逃走還是去觀察一下?最後她狠了狠心,一咬牙沖了出去,直向陳峰的房間走去。

  她使勁推開房門,陳峰讓人恐怖的龐大身形正站在七樓的窗口,這身形在狂風暴雨的黑夜中顯得極為猙獰!……一絲冷風從窗口如刀般吹了進來……

  “他要從跳下去嗎?自殺?”

  王詩這會兒完全忘記了恐懼,她大聲尖道,“陳峰,不要啊!!……”

  陳峰猛地停頓了一下,他木然地轉過身體,用那雙血紅的眼睛空洞的盯着王詩,王詩突然間明白,這已經不再是陳峰了,而是一具完全失去思維的喪屍……

  她剛要轉身逃走,卻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傾斜,地板在顫動,王詩摔倒的那一刻,見到那隻喪屍向自己撲過來……然後便是天塌地陷,王詩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是地震!……接下來她感到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把自己抱在懷中,那隻喪屍竟然用它龐大的身軀護住自己,一起墜入無邊的黑暗……

  ……

  崩落

  ……

  旋轉

  ……

  轟鳴

  ……

  世界在混亂中慢慢安靜了下來。

  王詩拚命睜大雙眼,卻什麼也看不到,周圍沒有一絲光亮。她努力從喪屍身下爬了出來,還好,陳峰的小房間居然在地震中被完整保存了下來。

  王詩輕輕推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喪屍,內心十分複雜,即希望他還活着,又害怕他真的還活着。

  陳峰大聲“哎喲”了一聲,意識在瞬間清醒了過來,渾身疼痛難忍。刺骨的疼痛感倒讓他興奮起來,身體居然又恢復了知覺,喪屍變身失敗嗎?至少,自己現在還擁有人類的意識!

  他很快就在黑暗中嗅到王詩一臉驚慌,便故作輕鬆地說,“你是王詩嗎?這麼黑的天兒,你鑽到我房間里來做什麼,對了,前幾天我丟了一條內褲,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王詩最開始一愣,然後冷冰冰地轉過頭,一種絕望感涌了上來……地震,然後與一隻忽好忽壞的喪屍埋在一起,隨時被餘震砸死或者被喪屍吃掉,還有失身的可能……這一切讓她實在無法接受。

  她開始輕輕抽泣起來。

  黑暗中,陳峰有點兒憤怒,這小妮子終究還是瞧不起自己。

  這個誤解有點兒離譜,王詩這會兒根本不敢瞧不起陳峰,而是怕得要命。不過怕也沒用,還是四平米的地兒,就兩人,再躲也躲不了多遠。

  所以聰明的王詩很快便決定面對現實,她輕聲對陳峰說,“我嚇壞了,剛才謝謝你救了我呀!”其實這個“謝”完全是可以不必的,因為明明是她先救了陳峰,但以退為進,掌握主動權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嘛。

  陳峰果然“嘿嘿”傻笑了起來,大丈夫,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純粹是放屁,他不過同樣好色罷了!

  接下來陳峰和王詩絕望地發現他們現在已經完全處在絕境之中——坍塌下來的牆體已經把小屋徹底封死了,這四平米的空間固若金湯,根本無路可逃。

  陳峰用嗅覺向四周試探着,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不遠處,那一對小夫妻已經停止了呼吸。顯然,他們死於人生最銷魂的時刻,死亡讓他們變得更加親密無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們已被砸成一堆肉泥!

  災難面前,人類生如螻蟻!

  讓陳峰覺得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嗅到那老人的氣味,也許地震時他恰巧外出了吧,希望他還幸運地活着。

  很快,陳峰便弄清楚了自己和王詩所處的大概位置,地下二十英尺,上面堆積着無數瓦礫,瓦礫中無數蟑螂在奔逃,他們的家園也已成了一片廢墟。整幢公寓中唯一沒被摧毀的就是這間小屋,這是一個奇蹟!陳峰想起了那個小個子房東的話。

  ……唉,這個月的房租自己還賴着沒交,不該呀!

  為了讓王詩不要太恐慌,陳峰一邊繼續用嗅覺探尋着周圍的環境,一邊開始給她講笑話。

  陳峰嗅着斷裂的鋼筋水泥、崩漏的下水道、被砸碎的屍體、四處奔逃的蟑螂和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氣味,在無邊的黑暗中,他正在通過這些氣味來還原一個完整的世界。

  王詩一邊胡亂聽着陳峰那極差勁兒的冷笑話,一邊用手四處摸着,突然她探到了濕漉漉的一片,忍不住喜悅地大聲叫了起來,“水,這裡有水……”

  陳峰很有把握地說,“不但有水,一會兒我還能找到吃的呢。這是上面的雨水滲下來的,不能喝,可以留着洗臉用,你等我一下,我找找看。”

  說完他就在屋子裡搜尋了起來,他嗅到了兩袋即食餅乾,貌似好多天以前買的,他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這些東西的慾望了。他還找到了一桶純凈水,也是自己變異前沒喝完的,不遠處的廢墟下他又嗅到了一大堆餅乾巧克力之類的零食,可王詩原來的房間已不復存在。

  他會想辦法把它們取過來,王詩要生存下去就一定要攝取足夠的能量。

  所以,女孩子吃零售的習慣一定要堅持下去……

  床雖然已經塌了,還好被褥都沒被打濕。陳峰把上面的石塊碎玻璃清理乾淨,又整理出一個相對乾淨的角落裡,把被褥鋪好,然後招呼王詩過來。

  王詩坐在臨時的床鋪上喝完一杯水,陳峰便把兩袋即食餅乾放在她手裡,不過叮囑她說,“每次飢餓時只能少吃一點,能夠維持體力就行,救援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時間能到,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王詩對陳峰的體貼有些欲迎還拒,她實在有些害怕他又變成那恐怖的怪物。

  不過她還是善解人意地說,“嗯,那你也吃一點兒吧。”

  陳峰不加思索地說,“不用了,我已經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了,而且現在也不愛吃這些東西。”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愣。

  陳峰沮喪地想,幾乎忘記自己還是一隻准喪屍了。

  過了一會兒,王詩忽然用堅定的語氣說,

  “陳峰,如果有一天你實在餓得受不了,你就把我吃掉吧。也許我根本堅持不到救援到來的那天,與其一起死,還不如讓你活下去,只是,你要答應我,出去後立刻找個大夫,也許這只是一種病,還有治癒的希望呢。”

  這一刻王詩再也不感覺害怕了,死就死吧,現在不死一百年後怎麼也死了。

  她感覺自己頗有幾分女中豪傑的意思。

  陳峰倒沒聽出視死如歸的意味,只是覺得有些心酸,除了老爹,沒人對他說過這麼貼心的話。

  他大聲回答說,“你放心,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你死的。這裡有水,有食物,縫隙里能透進來空氣,而且我還會找到更多的食物和水,你不會死的!只要你還活着,我就不會變成喪屍的,我會帶你出去的,你明白嗎!!”

  這兩組對白聽起來都有些狗血,不過考慮到這是個特殊的環境,況且,狗血……在孤男寡女時的確會常常發生。

  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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