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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的聲音一點都不大,甚至可以說還有一點輕柔。但聽到紅兒的耳朵里,彷彿是晴天霹靂般。

“我、我......”紅兒已經慌亂成一團了。

“說啊。”紅衣還是那種平靜的樣子,但紅兒聽到身子卻一哆嗦。

“聽說你老子娘都來了,是嗎?要不我讓你布兒姐姐也請他們來,問一問看他們知不知道?”這些個丫頭們都不大,綢兒緞兒都打聽過了,沒有經歷過什麼事兒。所以嚇一嚇,很容易就能收服的。

“不、不用了。我說、我說。”紅兒哆嗦着:“是金兒姐姐吩咐的。”

“為什麼不能讓人看到?”

“因為,因為......”

“要不讓金兒來說好了。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了,我一般會從輕處理第一個認錯的人。”紅衣淡淡的說著:“布兒——”

“我說,我說,”紅兒哭起來:“那藥罐里煮過藏紅花、麝香,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但都是打胎的葯。”紅兒心裡那怕啊,金兒讓我去埋那個,可是我剛到這府里,知道哪兒是哪兒啊,哪裡人多哪裡人少啊。只能找個人去做了,這不,事就出在了這個人身上?!可我有什麼辦法啊?

貴祺越聽越心驚,卻並不是惱怒。這些事情他經歷過太多,也看過太多,從小到大太多太多次了。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也開始經歷自己兄弟姐妹們的命運了。他感覺一股涼氣從背後升起,一直往上,往上。

“葯從哪來的?”紅衣還是那樣平靜。

“金兒姐姐給的。”

“你下去吧。布兒,把從姨娘那兒得到的葯拿進來給老爺過目;綢兒帶金兒上來吧。”紅衣依然穩穩的坐在那兒,語氣里沒有一絲火氣。就像處理了一個是買紅布還是藍布的事情。貴祺心裡一下涼了幾分,這紅衣不是不打算原諒自己吧?!

葯是今天布兒帶人給香姨娘送東西時讓人從香姨娘那得到的,人也是今天凌晨悄悄帶過來的。事情是昨天晚上貴祺走了以後,紅衣讓布兒綢兒緞兒去暗暗訪的。必竟香姨娘剛剛到,人脈還沒有建立,事情要好辦得多。再說事情剛發生,蛛絲馬跡較容易發現。紅衣知道,這件事情要想水落石出的話,宜快不宜慢——夜長夢多啊。

貴祺不知道自己怎麼從紅衣那兒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後來倒底說過些什麼,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只是驚恐,非常的驚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女人們也會這樣?他告訴過香兒他的過去,他記得囑咐過香兒要善待每一個他的孩子,他明明記得香兒答應了呵,香兒也保證了啊。現在怎麼辦,紅衣沒有笑卻也不哭,不像人家的妻子遇到了這種事要來一句:老爺確是冤了妾身了,傷了妾身的心了。這一哭,他再一哄,順理成章的重新與妻和和美美。可是紅衣沒有,所以他雖有一妻一妾,卻實際上卻沒有了女人!他總不能放下男子的尊嚴給紅衣道歉吧,讓他的同僚知道了他還有什麼臉面見人?!這紅衣!

“老爺!”紅衣喚了他一聲,他才醒過來:“哦,到了啊。”

現在他們一行人在香姨娘的院門口。

“老爺先請。”紅衣側身讓他。貴祺只好抬腳進去了。

“老爺來了。事情處理完了?可乏了嗎?用過飯了?”香姨娘一疊連聲的殷勤着,忽然看到了紅衣,愣了一下,在床上勉強點頭欠了下身算做一禮:“太太安。太太怎麼過來了?香兒實不敢當。”香姨娘很奇怪,非常奇怪。現時這個時候,這個女人不在自己屋子裡想辦法洗清自己,來她這兒做什麼?討好她?詢問她?!哼,既然來了,那就不要怨我了:“太太請坐,上茶。”香姨娘吩咐着:“謝太太關心香兒,香兒一切都好,只是——嗚嗚——只是一想起我那可憐的孩兒——嗚嗚——”這委委屈屈的,嗚嗚咽咽的,卻又不似和貴祺一起時哭得樣兒了,這聲音壓的極低,就像不敢哭,卻怎麼忍也沒忍住。

“還不服伺香姨娘,讓姨娘總這樣傷神怎麼行?!”紅衣略微的重了些口氣,說了寶兒幾個丫頭後,轉過來對香姨娘說:“姨娘這樣對自己身子不好,還要知道疼惜自己。”頓了頓:“本不該現在來擾了姨娘的休息,不過事有大小,有些顧不得了,姨娘見諒吧。”說著,不等香姨娘說什麼,就轉頭喝到:“這些奴才們如此懈怠,這點子事還沒有辦好?怎還不見有人來回!”

這時才聽到門口有人回話:“布兒有事回老爺太太。”筆兒是貴祺身邊的人,共筆墨紙硯四個。因為是男子,所以一直在外院伺候。布兒和筆兒到門口有那麼一會兒了,只是屋內主子們正說著話,不好打斷。正等着機會告進呢。

“進來吧。”貴祺冷冷的道。自一進屋貴祺就沒有說一句話,對香兒他是由衷的厭惡,不想說話;對紅衣他說不清楚:幾分惱怒加幾分愧疚、幾分狼狽,總之不一而足。所以他不知該對紅衣說什麼。

“見過老爺,太太。”布兒和筆兒一前一後進來,身後跟着幾個婆子拿着一些東西。

“這是在錢兒的屋裡找到的東西。”筆兒指着婆子手上托的東西說完,就退到了一邊不再說話。他的任務已經完了,剩下的可不是他這個奴僕能cha嘴的事兒,除非不想活了!老爺讓他進內院與布兒一起去查看藥材時他還很奇怪,在規矩森嚴的候爺府里小廝們是不能進內院的,那是死罪!當他看到那些藥材時他立時就明白了。外院也知道香姨娘小產了!他當時就嚇得一頭冷汗。他立刻也知道了是太太為了以示公允才讓他這個老爺的心腹一起查看的。

貴祺冷冷的看向香姨娘,還沒等他喝問呢,香姨娘卻從床上撲向了金兒。那身子快得很有幾分傳說中輕功的樣子,紅衣心中評價着:所謂狗急跳牆就是這樣發生的吧?

“我和你這個賤人有什麼仇,你要害我的孩子!”香姨娘撲過去就又哭又喊得打起了金兒。香姨娘恨恨的暗想:最不想這樣當著老爺的面撒潑,只是事到臨頭也顧得那麼多了。再說要不是我反應的快,立馬就找到了替罪羊,今兒還不就被這女人掃地出門了啊!她也恨寶兒這丫頭處理事情不周全,但現在不是找寶兒算帳的時候就對了。

金兒從一臉驚恐變成了一臉驚愕,然後就是一臉死灰,一動也不動的任香姨娘打罵,一言不發。

“還不把姨娘扶起,傷了身子可怎麼是好?”紅衣淡淡的吩咐綢兒緞兒,看着綢兒緞兒與幾個力氣大的婆子把香姨娘拽到了床上,才問金兒:“你有什麼可以說的?”

金兒一動不動的跪着,低着頭也不看眾人,什麼話也不說,如同多了口氣的死人般。金兒在香姨娘撲到跟前打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死了。因為她還有老子娘,還有四個弟弟,五個妹妹在香姨娘娘家的府里。她們一家都是香姨娘娘家府里的家生子,根本沒有另外的去處。離開那府是死罪啊!如果今兒她不死,那明兒就是她們一家人死啊!

紅衣嘆了口氣,她知道不是這個金兒,可是這個金兒一定有什麼害怕的東西握在了香姨娘的手裡,所以金兒頂缸頂定了!紅衣也沒有辦法,金兒不開口,她也不能指證香姨娘的,那就是她紅衣找罪受了:香姨娘巴不得她這樣做好反咬她一口呢!

“是你做的嗎?”紅衣只好這樣問金兒,這是必須問的,不得不問。

金兒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的說:“是的。”雖然認了罪家人不會有什麼事了,但是他們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弒主的罪名可不是玩的。

香姨娘在床上大哭大鬧,大罵金兒。綢兒緞兒寶兒還有幾個婆子攔在床前不讓她起,她拍着床哭喊着:“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為什麼這樣害我!為什麼,為什麼呀?嗚嗚——”還真有聞者流淚的架勢。

紅衣不理香姨娘的哭鬧,靜靜的又問了金兒一句:“為什麼?”

金兒卻不再說話。自認了罪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紅衣看她這樣,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過頭去對貴祺說:“老爺,您看?”

貴祺氣得全身發抖:“把這個滅主的奴才給我拖下去活活打死!”在這個時代,奴僕要害主人的性命,那不只是死罪還擔有喪盡天良的罵名!

“等等,”紅衣喝退了上來拖人的婆子:“老爺,我們是積善之家,從未處死過人。為了這麼一個奴才損了陰德,留下酷主的罵名不值的。”頓了頓:“讓皇上知道了也不好。”

貴祺遲疑了一下:“依你說要怎麼辦?賣了她也太便宜她了!我看要不送衙門吧?”貴祺的聲音恨恨的有了幾分猙獰的味兒。

紅衣平平淡淡的說:“老爺,不能送衙門,家醜不可外揚。交給香姨娘處理吧。一來是她的陪嫁丫頭,二來她也是......”紅衣雖然沒有再說下去,但眾人也都明白,必竟香姨娘是苦主啊。

“好吧,就這樣吧。”貴祺想了想就同意了。

紅衣知道,如果說金兒還能有一線生機的話,就在香姨娘手裡。只能盼香姨娘能放金兒一條生路了。這是她僅能為金兒爭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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