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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我早就知道。可是,當黨寒夜親口告訴我時,我還是被重重一擊。在他平靜的語氣里,我感受的是強烈的寒氣,他的世界在南極零下一百度。他究竟一個人承受了多少?可無論多重,他都不肯別人替他分擔,就算是朋友。

“小雪,小雪。”王子謙抓着秋天繩子,不安地看着我。

“哦,怎麼?”我回了回神兒。

“你已經愣了很久了,天不早了,該回家了。”

我點點頭,從秋天上下來。

王子謙送我到我家的樓下,遇上了守候的林羽石。林羽石守在這裡等我,一定有事,我便請他跟我一起上樓。然後對王子謙道:“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王子謙沒有答話,看着我,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想了想,明白了,這麼晚了。我還讓林羽石回我家,再加上媒體隔三差五曝曝我和林羽石的緋聞,王子謙能不疑心嗎?

“要不,你們都上去喝杯茶?”我問。

林羽石看了看王子謙道:“不用了,我明天再找你吧,再見。”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安。”王子謙說完也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笑笑,打開單元樓下的安全門。

我不知道黨寒夜是如何處理政府和商貿上的事情,總之,他的婚變對我們和伊莎貝拉公主的商業交往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公司發言人公布他離婚的官方消息後,韓樂翔股份跌停了幾天,侯羽箭在這個時候找我借錢,大量買進了一筆韓樂翔股份,他說等漲起來再賣掉,錢分我一半。

我心想,這小子肯定最近又缺錢花了,但不敢賣寒夜給他的股份,只好找別的門路。

兩周後,黨寒夜發布他今年要拍攝的電影后,韓樂翔的股份又漲停了兩周,侯羽箭把股票賣了,狠賺了一筆,可是我每次找他要錢,他都推着說過兩天給我。我知道他是想賴賬不還了。然後我就突然想起,江水月和姚增哲結婚時,黨寒夜讓我墊付的份子錢到現在都沒還我,這兄弟倆太過分了。居然都欠我錢不想還。

有心找黨寒夜要,看他黑線着臉,有些不忍心。從英國回來,雖然他表面上沒有任何錶現,依然風彩飛揚,洒脫俊逸,並且皮膚都比以前又好了一點,可是我的心感覺到他變了,變得……變得我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變了。

回來不久,他就籌劃要拍電影,我知道,電影是他的精神寄託,他心事太重,不堪重負時,他會拍電影,心越痛,拍得越精彩。

我親自擔任他新片的製片主任,很多工作我親自去做,我希望,電影真的可以解脫他沉重的靈魂負擔。

這部電影。說真的,直到開機,我也不明白它的主旨是什麼,我一直是在憑感覺做一切工作。選演員,選相應的工作人員,一切都是感覺,因為我真的不懂黨寒夜要拍什麼。

劇本來源於一個短篇小說,短短兩千多字,就講了一個住在高原的孩子每天很艱辛的爬過雪山、溜索飛過下面是急湍的河流峽谷,去上學,一次在放學路上遇到雪崩死裡逃生的故事。電影的名字就叫《逃》。

劇組先在雲南拍攝了一段時間,氣候還不算太冷,一切進展順利。

十一月的一天,從天氣預報上看到強冷的寒潮襲擊了海都這座南方城市時,我們從南雲拔營去青藏高原的某個縣拍攝。登上高原不久,很多人都出現了高原反應,我沒事,黨寒夜也沒事。到達後的一周里,沒有開展任何工作,全部用來讓大家調整身體。我們的物資車運來了大概夠劇組四個月的食品物資,運完物資後的第二天,大雪就封山了。

大家調整身體的一周里,我因為身體狀況良好,一個人負責了全劇組的伙食、護理及所有日雜工作。黨寒夜大部分時間在他房間里埋頭工作,偶爾召集幾個負責人開會研究拍攝方案。

等大家身體適應了高原寒冬後,我們的工作就正式開始了。

因為天氣的嚴寒,我們主要吃肉食,幾乎天天炖肉,以增強禦寒能力。提高熱量。劇組幾個不吃肉的人被嚴寒逼迫的瑟瑟發抖,手腳先開始被凍傷,然後有人慢慢開始試着吃肉。

最終只剩下兩個信仰佛教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肯吃肉,他倆的手凍的全是凍瘡了。

一天我們拍攝回來,大家一起下廚炖肉,黨寒夜依然一邊做菜,一邊嘗。我真想提醒他一句,這是大家一起吃的,他好意思讓大家都吃他的口水嗎,但話到嘴邊總是覺得表達方式不適合,又咽回去。

開飯後,大家吃炖肉,那兩個佛教弟子只是吃青菜,黨寒夜舉着肉塊,笑着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佛的最高境界不是表面的戒口,而在於心向我佛。吃吧吃吧,不然立刻輪迴去了。”

兩個人終於忍不住嚴寒,開始試着吃些肉末。我藉機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眾人要學我,如同進魔道。對,光吃肉。不要喝湯,免得又破一戒。”

監製葉俊從不解,問我:“小雪,他們喝口湯還能破什麼戒?”

“色戒。”

眾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一本正經地問:“請問各位,你們接吻的時候會不會嘗到對方的口水?”

眾人見我一本正經問話,沒有多想,有人便點了頭。

然後我又道:“那麼嘗到口水應該就是吻到了,所以今晚,你們都吻了導演了。”

眾人疑惑地將目光聚向黨寒夜。黨寒夜很無辜地道:“小雪,你在說什麼?”

“今天,你做這個炖肉的時候。一共嘗了三十四次,每次嘗完就用你嘗過的勺子攪一下鍋,所以,我們都喝了你的口水。”

“噗——”……

有人笑噴,有人嘔吐,整屋子噴飯。只有我和黨寒夜兩人比較正常。他苦笑着望着我。

這頓飯,沒有人吃好。然後我們劇組就流傳一句話:沒嘗過寒氏的口水,就不算真正的韓樂翔人。

飯後,我跟黨寒夜在外邊散步,寒冷稀薄的高原空氣,使我稍顯氣喘。

黨寒夜走在前邊,我跟在後邊,他突然嗤的笑了:“小雪,你越來越壞了。”

好像說我壞的論調越來越多,先是侯羽箭說我陰險,壞,後來王子謙也說過我壞,現在連人稱十一代閻王的寒某人也說我壞,莫非我真的很壞了?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那麼女人壞了,會有男人愛嗎?

“一會兒罰你給大家做頓夜飯,很多人都還在餓着肚子。”

“做就做唄,反正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我就成了大家的伙夫,那個跟班來的廚師沒有一天正常工作,先是高原反應,後來是重感冒。要我說,胖人還沒瘦人體質好。”我從來不在乎多做工作。

寒夜點點頭道:“辛苦你了,這次高原拍攝,沒有你,我們劇組恐怕要停滯很多天。”

“所以你要給我發雙倍的獎金。”我一本正經地道。

他笑笑道:“好。”然後突然皺了一下眉頭。

“先生,你怎麼了?”我知道肯定是很劇烈的反應他才會這樣,平時的小痛,他都不會表現出來。

他很快恢復如常,笑笑道:“沒事,太冷了,回去吧。再待下去,鼻子會凍掉的。”

我點點頭,知道他不說,我不會問出什麼來。從英國回來他就變了,雖然他還一如從前談笑風生,在人們的眼裡還是一樣頑強、不可戰勝,但我知道,當他與人談笑之後,轉過身去,沒人能夠體會,他的世界會有多蕭殺。

一進門就遇到葉俊從,劈頭就道:“我們都要餓死了,閻王爺啊,你真要收我們回去,就快點動手,不要這麼磨磨蹭蹭折磨人了。”

我和劇務的兩個小夥子給大家做了頓夜飯,直到我們在這裡的拍攝結束,那位廚師也沒從床上爬起來,下山的時候,還是大家把他抬下去的。

雪山三個月的拍攝辛苦異常,黨寒夜的拍攝風格更加捉摸不透,很多長鏡頭在我看來無法理解,甚至不知道會有什麼用。很多鏡頭驚險恐怖,在陡峭的峽谷邊,下面咆哮着冰冷湍急河水,我們的攝影師扛着機器跟着演員滑過飛索。在雪山拍攝,我們差點掉下山谷。雪崩的時候,我們有被埋進去。

我想不管這部電影的故事如何,主旨能不能被觀眾理解,光這些奇險的鏡頭已經成為該片一大看點。黨寒夜的電影向來不走驚險路線,而當他用他華麗的拍攝手法變現這些天險時,就是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鏡頭就已經足夠遮蓋好萊塢巨資特技製作的驚險鏡頭的光芒。

農曆春節的時候,我們的拍攝臨近尾聲。最重要的一場雪崩安排在這時候。連續幾天早上,我看到黨寒夜很疲憊的樣子,但白天會照常投入工作。我明白,他的劇痛周期已經開始了,他什麼都不說,默默承受,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心裡祈禱他能平安度過,因為這麼多年,他一直頑強地走過來,我相信,這一次,他也能挺過去。

炸藥引爆後,整個的雪峰崩塌下來,巨大的聲音如天崩地裂。從來我都認為雪是安靜的,美麗的,沒想到卻會有如此強勢恐怖的一面。那一刻,我的確有些怕。

我的恐懼和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整個雪山的雪受到驚嚇,場面失控,紛紛崩塌,我們被埋在雪下,幸好不是被太大的雪塊掩埋,死裡逃生逃下山,還保住了拍攝的膠片。

大家慶幸的時候,發現導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