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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了兩包不錯的茶葉。找到何昆老先生的家,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這會兒人家應該剛剛吃過晚飯吧?

嗚嗚嗚,敲了三聲門,我的心臟跟着狂跳。

沒多久,門開了,一個十多歲的男孩開的門。男孩十分彬彬有禮地道:“請問你找誰?”

不愧是書香門第,十歲的孩子都如此知禮。“請問,這是何昆老先生家嗎?”

“你是……”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很禮貌地笑笑:“我是來拜訪何老先生的。”

男孩復又打量了我一下,確認無害,開門請我進去。進了門便是客廳,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沙發上擺弄魔方,看來老人童心未泯。我也發現他確實是我在韓樂翔書店遇到的老人。

“您好,何老先生。”我先打招呼。

同時老人已經抬起頭,微笑着打量我,但一臉茫然,他不記得我了。

“請坐,你是……”

我謝坐後坐下道:“我在韓樂翔書店見過您的,您不記得了?”廢話,韓樂翔書店每天去那麼多人,他怎麼可能都記住。

但老人還是熱情地讓老伴兒給我泡茶。看到我帶的茶葉嘮叨道:“買什麼東西呢?來坐坐就好。”

老太太是一個乾乾淨淨的老人,個子不高,但乾淨整齊,看起來還年輕,像五十多歲的樣子,但以何平的年齡推算,她該在六十歲以上。我細看,與何平確有相仿處。她很講究地給我泡了一杯綠茶,看來老先生是很講究茶道的,他家的儲物架上也有很多茶盒。但是我對茶一竅不通,在巴西時,一次寒夜讓我給他泡杯茶,我取了他包里的茶葉,直接放開水,端給他,他喝了一口,皺了皺眉,沒說什麼。他們都是愛茶的人。

那個給我開門的男孩已經去了裡屋,老先生請我喝茶,我喝一口,也沒品出好壞,反正就誇好茶。

估計知道我在敷衍,他笑笑說:“茶的學問很深呢,你喜歡茶?”

我直言:“喜歡,但是不懂。”

“你不是專門來向我請教茶道的吧?”

我點點頭道:“您是不是有個女兒叫何平?”

我看到他的臉僵直了一下,同時聽到在廚房的老太太那裡“哐當”一聲,有東西掉了。

他很快恢復了平靜道:“你是來找她的?”

我搖搖頭道:“我是何平老師的學生。她得了病,很嚴重。”

老人有些激動:“她生了病就想起家了?”

我忙說:“她說她好的時候還不回家,現在得了這樣的病,更不會回家,她也不准我來找你們,是我偷偷來的。”

老太太從廚房出來到我面前,已經滿臉淚痕:“平平她怎麼了?她得了什麼病?”

何昆吼着臉呵斥道:“不準問她的情況,我們已經沒有那個女兒。”

“你沒聽到她說平平得了很嚴重的病嗎?她是我們的女兒,你真的要跟他賭一輩子氣嗎?”老太太老淚縱橫。

我有些後悔來找他們,這麼大的年紀聽到女兒得絕症的消息,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能受得了嗎?

老太太哭着問我何平的情況,我一時沒了主意,說還是不說?

“醫生說,何老師得了淋巴瘤,不過沒事,她正在二院治療,那裡的醫療水平很不錯的,她會好起來的。”

即使我如此委婉地撒謊,老太太還是差一點兒暈過去。

兩人很快給兒子,也就是何平的弟弟。剛剛給我開門的男孩的爸爸打電話,小夫妻兩個與老人不住一起,但很快就趕來。

既然信兒已經捎到了,怎麼處理是人家的家務事了,我起身告辭。

外面很冷很冷,人生如四季,冷冷熱熱,人也如季節,來來去去,我們終究都是這世界的過客,而誰將握着我的手,一路噓寒問暖,陪我一起走這冷冷熱熱的旅程?

不去醫院了,好累,明天一早再去。

第二天天還黑,我就趕到醫院,在病房門口,我看到何老太太在給何平擦臉,母女兩個笑得很甜。倔強孤獨的何平終於回家了,被家包圍的感覺很溫暖。

春季假期,我推掉了很多可以掙錢的機會,江水月兌現了給我的長假,臘月二十五我就趕回家。

這趟火車坐得真不容易,中國的春運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

我提着大包小包,剛出了火車站,手機響了,寒夜的電話。

“小雪,哪兒呢?”

“到鄭州了,你在哪裡啊?”

他在電話里訕笑了一聲道:“海都機場。剛下飛機。”

遺憾,滿世界的遺憾。

“我也沒什麼事,你回家吧,代我問伯父伯母好。”

我點點頭:“謝謝,你……還要走嗎?”過年別人全家團聚,他跟誰團聚去?

“我明天還要飛好萊塢,春節不回來過了,去加拿大滑雪……”他停了一會兒,似乎很苦澀,“我……一直害怕過年……好了,沒事不打電話了,節日快樂!”

“節日快樂!”掛了電話,心裡很酸,他是一個人去滑雪還是跟電話里的外國女人一起?有一種衝動,邀請他來我家過年,可以什麼名義呢?算了,我們之間算什麼?老闆和僱員,不要陷得太深了。

拿起我的行李,趕往長途汽車站坐車,趕回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爸爸很早就等在車站了。

還是那熟悉的小破車站,還是那輛破自行車,還是爸爸幫我將行李用繩子捆到車子上。我們父女兩個摸黑步行回家。

這個時候,感覺生活特別真實。好像繁華都市、絢麗舞台、電影導演、豪門世子都是夢,他們從來沒有在我生命里真正出現過。

“爸。”

“哎。”

“你身體好嗎?”

“好着哩,不要給我們捎回那麼多錢了,你自己也要花的,外面消費又高。”

“我心裡算着呢,給你們,你們就花。”

我們父女兩個簡單的對話,讓路顯得不是太長。

回到家裡,把禮物分給親人們,年就是這樣過的,只要親人快樂。我就快樂。

“黑了,瘦了。”只要有人看到我就這麼念叨。

鄰居四嬸兒看到我還大驚小怪地叫嚷:“喲,小雪,都說你在大城市找了好工作,咋又瘦又黑了?乾的體力活兒?”

看來巴西那段時間沒有白曬,效果很明顯的。其實我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誇張,只不過比以前黑了一點點,比起一般人來,俺還是白白凈凈的,而且回國之後又反彈回了不少。雖然俺一直自卑地認為沒有兩位姐姐的美貌,但俺的皮膚比她們都好,值得俺小小的驕傲一下,這是俺爸遺傳給俺的,她倆像俺媽多一些。

找了個工作日,去縣城銀行取出錢來交給爸媽蓋房子。原本可以再多一些,但給何平看病墊了一部分,給家裡的比以前少了一半。爸媽還是給嚇壞了。

“雪兒,你從哪兒來這麼多錢?”爸爸感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