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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山金光洞,太乙洞府。

此刻仙光層層環繞,從護山大陣到護洞大陣,再到密室暗藏的遮天法陣,已是盡數開啟。

太乙真人還時不時探出頭,看一兩眼天空的異狀。

那模樣,彷彿一個不留神,道祖就會直接出現在他們身後。

“這不合理。”

玉鼎真人低聲道了句,低頭看着面前昏睡過去的哪吒,一根手指點在哪吒額頭。

玉鼎自是看到了,哪吒心底浮現出的那些殘破畫面,那都是在陳塘關時,小哪吒與高級家丁‘王長安’相處的情形。

王長安自然就是李長壽當年用的馬甲。

哪吒為何能想起這些?

道祖當年以天地本源之力修改的眾生記憶,只有修為到達一定層次、憑藉自身大道包裹的練氣士,才可自行抵禦。

或者像玉鼎真人幫太乙,多寶幫火靈那般,協力抵擋。

考慮到哪吒和楊戩在天庭做神,玉鼎真人當時並未護持這兩個弟子,任由他們被道祖修改了關於李長壽的記憶。

哪吒忘了長安叔的存在,所缺被李靖填補;

楊戩也忘了太白金星真正的跟腳,記憶中有許多太白金星的影子,但認知卻變成了——那不過是玉帝信使,是玉帝在安排這一切。

但幾百年過去了,道祖封印的記憶,竟被哪吒打破……

玉鼎真人細細探查,又道:“這確實不太合理。”

“不,這很合理。”

太乙真人負手站在一旁,悠悠地道了句。

“為何?”

“隨便說的,”太乙真人訕笑了聲,“沒事,就杠一下。”

玉鼎:……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什麼算計。”

玉鼎嘆了聲,走回一旁的蒲團,盤腿入座、閉目凝思。

太乙真人湊到自己寶貝徒弟身旁,有樣學樣,手指點在哪吒額頭,細細探查了一遍。

這位真人仔細想了想,又道:

“其實也說得過去。

哪吒這一世,最親近的便是他長安叔,也可以說,他長安叔對他影響最深。

不過由此來看,那藍色波紋並非是消減生靈記憶,而是封了這段印象。

或許,能尋到辦法,恢復他有關‘長安叔’的完整記憶。”

玉鼎真人道:

“就怕又是算計,道祖想讓闡教與天庭對立,打破老師永恆不敗之運勢,從而對老師出手。

如今天地間,准提身死,三師叔被囚禁於不知何處,大師伯被封印於紫霄宮中,聖母娘娘早已被天道鉗制,接引聖人前些時日失勢,已是退居洪荒舞台。

也只有咱們老師,如今安然無恙。”

楊戩道:“師父,弟子覺得,應當不會有這般算計。”

太乙真人笑嘆:“怎麼,你覺得天之上的那位存在,還怕為此丟臉?

咳……讓哪吒恢復關於長安叔的記憶又能如何。

這天地終究已是這般模樣,聖人大教退場、天庭崛起;其實,你們長安叔只是跟師祖的意見相左,這般局面是他們的共識。

既然已是這般,何必再生變化。”

玉鼎真人看了眼太乙,太乙對玉鼎擠了下眼。

穩一手,給天道演演戲,萬一道祖正注視此地,也好多點生存的幾率。

洪荒生存之道。

“那如何處置?”

玉鼎問:“是任由哪吒想起來,還是穩妥起見,將這部分記憶再次封住?”

“封住吧,”太乙真人目中帶着幾分不忍,很快就下定決心,“也只能封住了。”

玉鼎起身走到哪吒身側,在哪吒額頭輕輕點了幾下,將哪吒靈台浮現的虛影溫柔地驅離。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目光略有些複雜。

一旁楊戩略有些失落。

“師父、師伯,弟子覺得,這段記憶對我們而言無比重要。

這無關對錯,無關天地格局,也無關大教之爭,最起碼應讓我們知曉發生過何事、有過哪般爭執。

是與非,對與錯,總該有個說法。”

“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又說法又有什麼用?”

太乙搖搖頭,正色道:“並不能改變什麼,也只是徒增困擾。”

楊戩目光清澈、表情平靜,又道:

“可若是連這天地真面目為何都不知曉,又有何面目去說替天行道,有何面目去做什麼天庭仙神。”

玉鼎真人注視着自己愛徒,溫聲道:“也好,為師與你說一些。”

太乙笑道:“我去再加幾層陣法。”

“貧道來吧。”

玉鼎淡然道了句,額頭盪出一圈圈七彩斑斕的光波,將整個洞府都包裹在毫光中。

熟睡的哪吒砸了咂嘴,註定是聽不到這些話語。

玉鼎真人道:

“楊戩,你比哪吒穩重許多,對你說這些事,你應當不會失控。

你想知道什麼?

你的身世與哪吒的‘長安叔’有很深的關聯,你父母都算是他的記名弟子。你玄功之所以如此強橫,也是因‘長安叔’給了你諸多好處。

你現如今的記憶中,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沒有被修改的,給你玄血、引你入天庭、靈山奉命護你的,都是太白金星,但並非玉帝的旨意。

他在天庭時,玉帝大多聽他的。

在‘長安叔’執掌天庭神權的那些年,你、哪吒,甚至道門三教,都被他安排的喘不過氣。

為師最欽佩的便是你長安叔。

是他,讓你身上的變數消退,又給了你超過你原本上限的機緣。”

玉鼎整理了下思緒,繼續道:

“其實弒聖者並不是趙公明夫婦,弒聖者,是趙公明與你們長安叔。

而那次弒聖,從根本上改變了洪荒的命途,以至於,後來的道祖不得不撕下之前偽裝的虛偽面孔,直接降下天罰滅了截教,一力推動封神。

那場面頗為諷刺。

道祖在上古時口口聲聲說著,紫霄宮不現世間,到頭來卻依然忍不住露出猙獰面容。

這其實說明,‘長安叔’已快做成了要做之事,讓道祖顧不得體面,直接出手打破他行事的節奏。”

太乙真人有些心虛地小聲嘀咕:

“師弟,這般直接稱呼道祖……沒事嗎?”

玉鼎真人道:“貧道修的是心,是天道無法觸及之地,天道能推演三千大道,卻無法推演芸芸眾生之心。

便是凡人異想天開,也可構出一個個光怪陸離之天地。

天道有多少推算之力,也無法推算眾生心底所想,他只能去強行給予念頭、抹除念頭,僅此罷了。”

太乙與楊戩同時點頭。

這一刻,他們之間彷彿沒了輩分代溝。

他們坐在乾元山的金光洞中,聽玉鼎真人講,那‘長安叔’的故事。

……

“嗯——”

靈山,萬佛殿。

佛門之主靜靜端坐在寶座上,那數十丈高的金身散發著溫和的光亮,在周遭木魚聲與誦經聲的襯托中,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而在這金身最中央,類似於芥子乾坤處,有個小小的屋舍。

多寶道人此刻就坐在寶物堆中,計算着自己鑄造這大金身花費了多少靈寶,想着今後該如何帶領佛門走向興勝。

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已經當教主有些年頭,把靈山安排的井井有條,且佛祖的名聲也在天地間越發響亮。

但總歸,多少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多寶也不知,是大師伯的法力,還是天道的力量在時刻影響着他的道心,讓他有時近乎於滅情絕性,只存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