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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價格,姜靈已經挺滿意了。問題在於,要出手的不止一個。賣得多了,會不會要降價?所以姜靈又掏出了一個來,還是放在櫃檯上。

張甫頓時瞭然,瞅瞅姜靈,笑了開來:“不止一個啊,小妹妹做事很仔細嘛。上面二樓地方大,我們上去坐坐,喝杯茶,慢慢談?”

什麼意思?難道收多了價格反而會高?網上查資料時姜靈沒看到這一條,畢竟不是業內人士,對此不了解。不過反正只是談談,姜靈點點頭應了聲。

旁邊的外地小妹一直默不作聲聽着,此時彎腰翻了翻,麻利地找出一個紙質紅絨的包裝盒,推到兩人面前的櫃檯上。張甫擱下銀元,又把桌上那枚也放了進去,捧起來,招呼姜靈去二樓,邊給姜靈解說:

“人手上有汗,拿在手裡多少會沾上一點。沾得多了,金銀玉石這些玩意兒,就沒原來那麼亮,就要洗。洗多了,對品相不好。所以不看的時候,最好用個東西裝一裝。”

姜靈點頭受教:“張老闆不說,我還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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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與一樓相比,東西要少得多。都是放在絲絨盒裡,打開了讓人觀賞。與盆景、繡花屏風等一起,擺滿了一個博古架子。加上打着燈光,匆匆掃一眼,就讓人覺得富貴漂亮,既有傳統的典雅味道,又有現代的明快華麗。

不過,這樣的展櫃不多,只佔了一面牆。而臨街那一面,落地的單向玻璃窗後,放着一對皮沙發。至於店面中央,則有一張木圓桌,配着材質相同的四把木椅子。

姜靈不懂紅木檀木之類;不過瞧着沉甸甸的,應該是好木頭。

裡面那一頭,隔開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厚重,厚窗帘拉得密實,估計裡頭就是保險箱所在。辦公室隔壁,則是洗手間。洗手間棕紅的木門外,大理石洗手台寬敞明亮,大鏡子一塵不染。

辦公室外面靠牆的地方,有一把躺椅。一個一身休閑裝的男人,臉上蓋着張報紙在打盹。聽到兩人上來,揉着臉起身,沖兩人點點頭,叫了張甫一聲“老闆”,折起報紙放在桌子上,下去了。

姜靈敏銳地注意到,這個男人三十多了,但身材結實勻稱,腳步踩在地上,好像釘子一般,十分穩紮。與一般人、與張甫,都不一樣。很難說清楚這之間的不同,是怎麼分辯出來的。姜靈只是確定無疑,這個男人和一般人不同,卻無法給自己解說。

那男人走下樓梯,拐彎的時候看了姜靈一眼。

姜靈一怔,這才醒悟過來:盯着人家看得太久了。

“喝什麼?茶還是咖啡?”張甫順着姜靈的目光一看,笑了,“小妹妹眼很尖啊。沒辦法,這裡附近雜七雜八的人多,不管怎麼樣,店裡總還得叫個人鎮着。”

——不管怎麼樣?是說不管黑白兩道打點得怎麼樣?

姜靈發覺,自己的確敏銳多了。不僅是對人身上的細節,還對別人的言下之意、沒說出口的那半句。當下點點頭:“謝謝,水就好。”

張甫指指飲水機:“別客氣,一次性杯子在那兒,自己倒吧?”把盒子擱在沙發間的茶几上,自己回辦公室取了杯子,泡了杯茶,重又出來,邀請姜靈在沙發里坐下:“小妹妹怎麼稱呼?”

姜靈給自己倒了杯水:“姜靈。姜太公,靈敏的靈。”一邊把十個銀元,全部掏出來,放在盒子里。

“好名字、好名字。”張甫連贊了兩聲,呷了口茶,挨個瞧了一遍,按照年份分成兩排,隨意掂起一個看看:“品相都這樣好?這樣子的話,出手的事,要看你急不急用錢了。”

張甫說到這兒,故意頓了頓;姜靈暗暗好笑,接口道:“怎麼說?”張甫放下茶杯:“要是着急,我再加一百,全收;要是不急,十一國慶,有個拍賣會,就在上瀘。拿去賣,一對一對地出,估計價格會挺好看。”

姜靈點點頭:“拍賣會我也想過,只是手續費加鑒定費,好像也差不多了。”

張甫搖頭:“差多了。那些費用能有多少?現在這些個東西,熱門!你這些品相好,又剛好是兩對甲辰年的,三對乙巳年的,不怕拍不掉。賣下來,差個五千塊,一點看不出來的。你是不是嫌麻煩啊?咱們簽個合同,我幫你捎帶過去賣。”

姜靈十分意外:“那好。我可就麻煩張老闆了。”

張甫擺擺手:“老實說,這對我是小生意。就當交個朋友了。”

姜靈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要是張甫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帶了曖mei,她完全可以一句“張老闆說笑了”,乾乾脆脆擋回去。可偏偏張甫一點別的意思也沒有。相反,是很簡單的關切照顧,帶着一種......

長輩對晚輩的愛護。

這種態度,與張甫剛才在樓下與兩個女店員說笑時,完全不一樣。後者是男女間的嘻哈打趣,帶了點調笑,閑聊取樂間的一點風liu。

但常理而言,一個開得起中檔珠寶店的商人,與一個普通人,很難有什麼共同話題,不可能會投緣。所以姜靈心裡的不解愈發濃烈了,從柳公廟那一面到現在,已經由一分上升到了十分。

因此種種,姜靈一時間,反而不知如何應對了。幸虧還有個金錠,可以岔開話題。姜靈立即掏出來,也放在盒子里:“張......張先生,你再幫我看看這個?”沒辦法,人家如此真誠關照,這聲泛泛的“老闆”,姜靈就有點叫不出口。

張甫朗朗一笑,呷了口茶,拿起來擺弄。這一瞧,張甫“喲”了一聲,放下金錠,起身去拿了幾樣傢伙來。放大鏡、細布、戥子,然後好一番輕擦、細稱、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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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承認,金錠這東西,看着可愛可樂。但像張甫這般細看,姜靈還是覺得有些無聊了。她外行嘛......

還好,張甫並不是反覆琢磨,檢看過一遍,樂滋滋地拍板:“這個金錠,我要了!八萬。嗯——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怎麼樣?”

姜靈有些驚訝。類似的金錠,去年的拍賣價,的確值八萬多,也有上九萬的。但拍賣有風險,價格高低有個幅度起落。再說張甫一頭給現錢收貨,另一頭拿去拍賣,少說也要賺個兩成,才算是好買賣。

不過,張甫是吃這一行飯的,精明着呢。既然肯出這個價格,姜靈也用不着替他擔心,自己滿意就好。所以姜靈驚訝了一下,點了頭:“好。這個價格挺好。”

“小妹妹很爽氣啊!”張甫挺高興,自己另找了個大小合適的精緻絲絨盒,把金錠裝好,一邊給姜靈解釋道:“你別奇怪,按金價算,當然不值這麼多。但我給你說啊,這一行里,不是這麼算的。你瞧,這東西有個一百年了,成色足,品相又嶄新,所以,它就是難得的好東西。”

姜靈不由點頭:“沒錯,是這麼回事。”

張甫繼續道:“這個要是拿去拍賣,說實話,碰上有人較勁的,炒上十萬都很輕鬆。為什麼?你想想看,會買這些東西的,都是有錢的老闆,當然捨得花錢了——上好的金首飾,有錢人人能買;但這個東西,有錢卻未必碰得到,不一樣的。”

姜靈明白,接口道:“別人沒有,就你一個有,那自然特別有面子。”

張甫笑了:“那是。其實就是那麼回事了。反正呢,我是不會拿出去拍的,給我兒子做壓歲錢,多好!要賺錢,門路多了。”

姜靈笑了笑。門路是多,但沒有一條容易的。

張甫問了姜靈的銀行卡號,打電話轉帳;號碼撥到一半,忽然又按掉了:“姜小妹妹,你這小金錠,還有嗎?還有就再賣我一個。成雙成對!”

——“姜小妹妹”都出來了!

姜靈忍俊不禁:“有,花色一樣。張老闆什麼時間方便?要不今天下午,我給你拿過來?”姜靈之所以會拿了一個“招寶進財”出來,是因為這一種花色的最多,另兩種則少一些。其中,姜靈最喜歡“福”字花樣的,只有四個。餘下兩種,在姜靈眼裡不相上下。所以姜靈並沒什麼不捨得的。

不過,對生意人而言,“招財進寶”,顯然不會比“福”字差。

張甫喜道:“小妹妹真是痛快人!今天我也沒什麼事,那小妹妹就多跑一趟了!錢我一次性先付了,省得麻煩!”說完立即打電話轉帳,生怕姜靈後悔一般。

姜靈有點意外,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能做玉石生意的,資產都是以千萬為單位。所以對張甫來說,八萬八,相當於姜靈的八十八塊吧?為了喜歡的東西,出八十八塊定金,這種事,姜靈也是肯的。

幾乎是張甫掛下電話,姜靈的手機就響了。銀行通知,有兩筆入賬,每一筆都是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後面還有個八角八分。

這令姜靈哭笑不得。

而張甫已經取了份格式合同,填寫了幾個數字,銀元的代理條件就齊備了。

姜靈本想把銀元全出手,但張甫認為五十對太多,對價格會不利。不如拍掉十八對,剩下的慢慢賣——作為中低價位的藏品,十八對這個數目,還不會影響價格。

姜靈聽從了建議。兩人簽名,各執一份。姜靈與張甫道別,回家去取金錠。約好各自吃過午飯、睡過午覺,等到下午三點的時候,送到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