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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聲音終於在那粗暴急促的拍門聲中傳了過來,原來拍的是鄰居家的門,隨即又隱約聽到一些官民間的對話。

“啊,捕爺,您,您幾位這是......”

“你這剛剛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偷跑進來。”

“可疑人偷跑進來!?怎麼會,我一直就在家呢,孩子他娘,你......”

“既然在家,天還未黑,為何這麼早就關門!”

“今,今兒是家裡老母的壽辰,打算回去一趟,就......”

“搜!”

“捕爺,你們!”

那邊正一通翻箱倒櫃的搜查,而這邊......

“小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從後面抓住她的那人,說話的時候,氣息微有些不順,但開口卻是一副調侃的語氣。

白文蘿既不掙扎也不發抖,只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那人有些意外,停了一下才又道:“你別叫,我就不會傷害你。”

白文蘿又點了點頭。

“讓我在這躲一躲,一會他們來了,你別說出去。”那人說這話時,鄰居那邊的搜查已經見尾聲了,只是他的語氣依舊不顯驚慌。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好,那麼我放開你了,記得,別叫啊。”

白文蘿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那人便慢慢放開捂在她嘴巴上的那隻手,只是那抓住她脖子的手卻沒有放開。那手指正好壓在她的喉嚨上,白文蘿知道,只要她的聲帶一動,那冰涼而有力的手指馬上就會捏碎她的喉嚨。

見她真的沒有出聲,那人才完全放開了手,連握住她脖子的力道也鬆了幾分。白文蘿停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後才試探地轉身,見他並未阻止,她才放心旋過腳,轉過身,抬起眼。

那是一個十八九,頂多不過二十的年輕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身上的穿着很素凈,不過衣料卻都是上好的綢緞。他身上並未有什麼可張揚之處,但整個人卻隱隱透着華貴之氣,且此人臉上還掛着幾分弔兒郎當的神態。只是那雙眼睛,白文蘿一怔,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竟是她很久以前,曾經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的眼神。

那些人,那些表情,或是微笑或是專註或是迷茫或是漫不經心,但是那每一雙眼睛裡卻總是隱隱藏着一絲普通人難以辨別的殺意。

她心裡倏地一驚,面上終於生出幾分駭然來。

那男子見她此時才現出這等吃驚的眼神,心裡倒真的生出幾分好奇來。這小丫頭,剛剛忽然抓住她的時候沒見她害怕,卻在看到自己後反而真的害怕起來了,難不成他長的是一副閻王的面孔?

“他們馬上就要過來搜了,我就是不說,也......”一瞬之後,白文蘿即穩住心緒,低聲說了一句。她家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前面是專門賣布匹和一些零碎綉品的鋪子,鋪子的一側隔出來的一個小房間,之前是她舅舅住的,如今歸她娘了。鋪子後面是個天井大小的小院,小院右面是廚房,就是她現在站着的這個地方,再後面的兩間房,則是她和她弟弟的房間,還有一個後面的小角落,是蓋的茅廁。這根本不用搜,進來幾個人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了。

“只要你不嚷出來,並遲點去開門便行了。”那人微挑嘴角,正說著,他那還握在白文蘿脖子上的手忽然就移到她下頜那,一下子就捏開她的嘴巴,同時他另一手忽的一下,就把一粒東西給扔進她的喉嚨里,再捂住她的嘴巴,手法嫻熟地抻了抻她的脖子。眨眼之間,那粒東西就從她喉嚨那滑了進去。

白文蘿心裡一驚,略皺了皺眉,那男子微眯着眼,目露殺機:“小姑娘,剛剛給你吃的是毒藥,不吃解藥的話,三天後就會皮膚潰爛而死,不過你別怕,只要照我剛剛說的去做的話,我便不會為難你。”

白文蘿乾咳了幾聲,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男子明顯又是一愣,頓了一頓後,他終於放開了她,正好這會外面就響起了砸門的聲音。

“記得,盡量拖點時間,否則出了事,你也活不下去了。”他低低一笑,別人的生死,看似就掌握在他那弔兒郎當的一笑中。

“開門開門!”砸門的聲音越來越粗暴,白文蘿沒多做猶豫,一得自由,就趕緊跑到院中的井口邊,搖起一桶水。寒冬的井水已帶了一些冰渣子,她手一沾上就是一陣刺痛,身子馬上被凍得一個激靈。然而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咬牙,就捧起一把水往臉上拍了拍。如此兩三下後,她的唇就微有些發青了,那張小臉也一下子多了幾分蒼白。

隨後她再把那桶水倒回井裡,然後拿了塊抹布仔細地把周圍的水漬擦乾,動作快速卻絲毫不顯慌亂。緊接着她跑回屋把臉和手擦乾淨,又把頭髮稍稍弄得蓬亂一點,再把床上的被子散開,並翻起一邊。幸而剛剛綉荷包的時候燒了點炭取暖,如今還未燃盡,她便把那炭盆往床底下挪去。

這時外面砸門的那些人已經開始撞門了,白文蘿趕緊往前面跑去。經過廚房時,她往裡面瞟了一眼,卻發現那人已經不在裡面了,顧不上多想,眼見自家的鋪門就要被撞散了。她跑過去剛卸門栓,那門就猛的一下被人從外面推開。跟着一群身着皂服,腰配長刀地衙役一下子涌了進來,最前頭的一個還不耐煩的抬起手,猛地一下就將她推倒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

“怎麼回事,這麼長時間都不開門!”為首的是個捕頭,他大步跨進來後,即朝被推倒在地的白文蘿兇狠狠地質問。

“我,我......我生病了,剛剛......在,在睡覺。”白文蘿一臉驚慌地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後就打了個大噴嚏。

那捕頭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頭髮微亂,兩眼泛紅,臉色蒼白,唇色發青,還不時擦着鼻子,便往旁邊避了幾步,也不問話了,打了個手勢,就讓自己領來的人進去搜。

白文蘿佯裝一臉驚慌的模樣跟在他們後面,只見有兩個捕快進了她娘的房間,有一個捕快進了廚房,另一個進了她弟弟的房間。而她的房間是開着門的,眼下還未掛帘子,所以僅從外面瞟一眼,就能把裡面的擺設看得一清二楚,也就一床一桌一椅一矮櫃。而且那床上的被子正有些亂的鋪開,並被掀開一邊,一看就是有人剛從床上起來。所以剛剛那名捕快也就往裡探了探頭,然後就跑去推開她弟弟那正緊閉着房門的房間。

然而,那捕頭卻慢慢踱着步子,朝着她的房間走了過去。

白文蘿的心微微提了起來,眼見那捕頭就要踏進她房間的時候,忽然又一名捕頭打扮的人跑了進來,嘴裡還邊喊到:“老趙老趙,快快,聽說唐街那發現了,正圍堵着呢,還沒被抓到,咱們趕緊過去,別被許三那小子給拿了功!”

“多長時間了?”那姓趙的捕頭已經跨一隻腳進去了,一聽這話,馬上就將腳收了回來急急轉過身。

“就剛剛才得的消息,不過我估摸着許三帶的那些人准拿不下,咱們趕緊在他增加人手之前趕過去。”那名跑進來的捕頭邊說著還邊朝那幾個從房間里出來,一無所獲的捕快招手道,“去去,趕緊的,都去唐街那邊。”

“他娘的,這大冷天的,得趕緊辦完這差,然後回去喝一杯,不然今晚別說沒酒喝,指不定又得熬通宵了!”

“就是,不過這會說什麼也不能讓許三搶了這功,咱們得快點!”

於是這一行人,如洪水般卷了進來,又如狂風般沖了出去,從始至終,都沒人往站在旁邊,蒼白着一張小臉的白文蘿多看一眼。

那些捕快走後,剛剛一直躲在白文蘿屋裡的男子從門縫裡看着白文蘿單薄身影,嘴角微揚,同時心頭輕嘆:好個心思敏捷的小姑娘,這麼一稱病,不但真拖了些時間,還防着萬一他真被搜出來,她起碼是把自己給摘了出去;而搜不出來,她的這番心思,也算是送了他一個人情。最難得的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作出這樣的應變,而且剛剛的那一番準備動作,不但不顯一絲慌亂,還異常快速有序,細緻入微。雖說他提前做好了準備,但是她拖的這點時間,確實為他省了不少麻煩。

看樣子,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如此年紀,卻有這樣一番心思,且還處亂不驚,臨危不懼,着實讓人驚訝。

終於送走那些瘟神後,白文蘿關好門,等了一會,瞧着外頭確實沒什麼動靜了,才慢慢轉回身,往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