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父親敲響了他大姑姑的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

他在城外被耽誤了,一群趕着綿羊的準備進城的牧羊人把城門弄得一團糟。巡檢的長官絲毫無視眾人的要求,依舊不緊不慢的一個個排查人員。父親進門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在他進城之後,城門就關閉了,門外沒來的及進來的人只能蜷縮在城門下等待天明了。

等了幾分鐘,門邊的一個探視口被打開了,露出了一個中年人的臉。

“年輕人,你是誰?”中年人的臉被他的火把映得亮堂堂的。

“我是阿卡迪奧第二,稅務官大人是我的姨父。”

中年人記得他還是小夥子的時候,在白鴿山谷參加過的婚禮。但是他不知道那個領主是不是有一個兒子。在他的印象里,那個領主相貌很普通,而且有一副典型的南方人的臉:五官細小。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則相貌堂堂,雖然稱不上英俊,但是五官飽滿,更像北方人。他讓門外的年輕人稍等,自己冒着被訓斥的危險找到了總管,總管記得有這門親戚,在阿卡迪奧第二10歲的時候,他代表稅務官夫婦去山谷送過禮物,那個時候這個小夥子拿着一把木頭劍到處瘋跑。

管家在中年人的引路下到了門口,他透過探視口一眼就看出7年前的那個搗蛋鬼長大了。他呵呵的笑了一聲,讓中年僕人把門打開了。管家讓中年人帶着我父親去大廳休息,他自己則去叫醒稅務官。

半個小時後,父親把還在嘴裡的麵包快速的咽下,慌亂地站了起來向稅務官行李。稅務官過來握了握父親的手,生硬的給了父親一個擁抱。他連續的下着命令,讓這個僕人把行李提到給父親安排的房間,讓那個僕人去幫祖父把馬安頓好。其實這些都已經被管家安排好了,稅務官想通過這些舉動來顯得更親切一些,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父親近年以來已經成了南蘇諾這塊平原上最富有的領主之一。

稅務官簡單的問了下山谷里的情況,問了祖父的身體,最後問了父親出行的目的。父親說他準備去傑爾喀拉的一座大學去上學。稅務官搖了搖頭,隨後溫和的批評了祖父。

稅務官說如果祖父能在之前跟他探討一下父親的前途問題,他可以把父親介紹到蘇諾甚至是首都帕拉汶的稅務學院去。這樣在父親畢業之後可以當一名稅務官。在最開始的幾年他可以跟着自己去熟悉各地的稅務,然後通過他的關係可以劃給父親一塊富裕的地區當做稅區,按稅務官的說法“那樣幾乎是前途無量的。做職員時每個月的工資都有200個第納爾。非常體面。”父親感謝了姨父的好意。

這個時候,門邊上出現了一個婦人的身影。父親的大姨出現了。

這個女人剛剛過了她的39歲生日,她和蘇米很像,這讓父親有一些恍惚。那個女人明顯表現得比稅務官更親切。他過來捏住了父親的手,親了父親的臉頰。

她問了問蘇米現在的狀況,父親說:“母親除了有些虛弱外,其餘的都挺好。”

父親的大姨從簡單的話里聽出了更多的事情。這個聰明的婦人知趣的不再去詢問什麼了。她問丈夫還有什麼事情想交代一下,丈夫會意的說:“沒了,帶小夥子去休息吧。”

稅務官叫來了管家,讓他領着父親去客房。然後站在那裡接受了父親告別時的鞠躬。他微笑的看着妻子和管家領着父親消失在了庭院的盡頭。

父親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他起來的時候看見了他的姑姑站在床邊。

差不多二十年前吧,父親面前的女人被她的母親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了祖父的床前。姑姑覺得很驚奇,多年前她和自己的兩個妹妹等待着一個沒醒的男子的抉擇。如果當時那個男子做出了任何不同的決定,現在正在她眼前的這個小夥子就不會存在了呢。

婦人現在都記得被我祖父問及:“那麼你們願意做我的妻子囉”時候的尷尬。

那個時候她其實對祖父有好感。在閉塞的山谷里,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幹練的青年男子。祖父從馬上跳下來崴了腳的樣子顯得極其可愛,而祖父在飯桌上的那種拘束的禮貌也顯得無比憨厚。

那天晚上,她是在笑意裡面被自己的母親推醒的,那個時候,她的母親告訴她,“姑娘們,去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她老實的照做了,然後幫着妹妹穿好了衣服。

母親接下來告訴她們:為了家族,她們之中的一個必須成為昨天晚上的那個男人的妻子。她驚訝極了,她聽着二妹跟母親吵了起來,然後女主人以母親的身份脅迫了二妹。之後她母親拽着二妹,她抱着蘇米躡手躡腳的走進了祖父的房間。一路上她已經想好了,二妹不願意,三妹太小,不出意外,她就是這個男人的妻子了。

其實???其實也不壞。

但是畢竟這是一個昨天才到山谷的男子,雖然她絕對的信任着母親,但是這種終生大事她還是不敢草率。

在祖父醒來之後,她一直調整着,很可能下一次呼吸之時就說脫口而出:“我當你的妻子吧”,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在心底已經認定,這就是她的丈夫了。說出來吧。當她終於打算說的時候,祖父居然詢問小蘇米她是否願意做他的妻子了。她和她二妹大叫起來:“不!”二妹喊出“不”,是擔心三妹的命運被兒戲決定;她也有同樣的想法,此外,她心裡居然有一種丈夫被奪走的失落。

隨後的情景她這些年一直在回想。

當她看見祖父抱着蘇米的背影走向門外的時候;當她聽見祖父那充滿男子氣的發言後;當她看見農夫們的綵帶漫天飛舞的時候,她悄悄的哭了,嘟着嘴,眼淚滑過了臉蛋,滴在胸衣上。

她在祖父到達山谷的第二年就離開的山谷,嫁到了城裡。這兩年里,這個男人為她攢足了10000個第納爾的嫁妝;這兩年里,這個男人開墾着山谷,讓土地里長出了無數的麥子與果苗;這兩年里,這個南方男人爽朗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裡。

她出嫁之前的晚上一直哭,她母親也察覺到了大女兒的悲傷也許不僅僅是對婚姻的恐懼和對家鄉的不舍。

她的母親找到她,無奈的抱着她,一夜無語。

第二天,她的母親,山谷的女主人把她領上了馬車。祖父在車下脫下了帽子,微笑着為她祝福。她看見祖父的皮靴上粘着麥田裡新鮮的泥土。車門被祖父換新過,在祖父親自打磨之後,光滑的像蘇米的臉蛋一樣。

車門關上的一刻,她痛哭失聲。

婚後她的丈夫對她很好。她丈夫的父親是蘇諾的一個稅務官。她看着她丈夫從一個小職員一步步的升上了蘇諾稅務局的中層。她的丈夫很努力,在十年之內他就將取代他的父親成為蘇諾稅務局的副長官。但是她怎麼也忘不了那個在陽光里爽朗大笑的男人,忘不了那個叫做霍.阿卡迪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