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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父親終於看見維魯加城門的時候,第一個動作就是舉目四顧,想找一找在傳說里的釘着斯瓦迪亞人的大鐵釘。但是維魯加的城牆上什麼都沒有,這裡的城牆和蘇諾的沒有什麼本質區別,都是用堅固的石塊一點點的堆疊起來,在城牆之上飄揚着鮮艷的飄帶旗幟,士兵三三兩兩的在上面巡視,摸樣安然。多年以前,就是從這個門裡面,先王滿臉陰鬱的帶着士兵回了北方,羅多克人在城牆上歡呼雀躍,大聲的嘲弄着入侵者的可恥失敗。城門的南邊有一片樹林,裡面穿過了一條河。羅多克的工匠們鑿開了一條水渠把水引到了城牆周圍,圍成了一條護城河。

維魯加早先是自由市,兩百年前,作為殖民地的中轉站,這裡接待過斯瓦迪亞來訪的的國王,那位國王第一次感嘆維魯加為“天堂”,並且與當地人簽署了《拆除城牆條令》,這條條令申明:維魯加從即日起不再設防,受帝國的絕對庇護,一切人民在維魯加的利益都將被帝國保護。

那位國王慷慨的說道:“這座如同果園一樣城市是不會經歷苦難的,這是帝國在山區的一塊綠寶石,這裡的人民將長久的富裕下去,並將永久的快樂下去。我們的移民經歷了太多與當地人的衝突了,他們曾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戰爭給彼此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但是今天,和平已經到來。綠眼睛的原住民與藍眼睛的北方居民將得到帝國的一樣對待。我們拆除了這裡的城牆,像歡迎自己的兄弟一樣歡迎這裡本來的居民。讓我們齊聚於此,讓我們飲酒直到天明。”

兩百年前的國王不會料到,他的第七代曾孫帶領着號稱“維魯加保護者”的斯瓦迪亞帝國士兵佔領了不設防的維魯加,當年為了和平的拆牆法案讓維魯加成為了最脆弱的羔羊。在那些苦難的歲月里,維魯加人經歷着從未有過的折磨,每一個維魯加的年輕人都驚恐於隨時會被斯瓦迪亞憲兵帶走的命運。維魯加的財富被搜羅一空,用於維持龐大的戰時軍事體系。號稱天堂的維魯加在那些年份里不再有歌唱,不再有歡笑,有的只是對北方的失望和厭惡,有的只是對山區英雄們的期待與敬佩。

當亞倫公爵帶領着1萬5千山地士兵滿懷信心的分兩路從菲德納和齊扎山口走入維魯加平原的時候,維魯加人發現,那些驕橫的佔領軍們變得溫柔了起來,每天,都有斯瓦迪亞佔領軍親民的舉動被斯瓦迪亞宣傳隊四處傳頌,但是維魯加人的信任已經在早些年裡被這群人透支幹凈了。市民們掀起了聲勢浩大的抗議行動,自行焚毀了越冬的糧食,以此向佔領軍宣告:如果他們在冬天之前不滾北方去,那麼大家就一起餓死吧。

經過長久的協商,先王同意亞倫公爵派出40人的使團進入維魯加進行談判,記錄這40個人進入維魯加城門時的圖畫至今擺放在維魯加的市政廳裡面。畫面裡面,除了城門站崗的北軍士兵們,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笑容,綵帶和花瓣漫天飛舞。幾十天後,南軍正式的從北軍手裡面接管了維魯加,北軍撤退的時候對維魯加進行了最後的搜刮,他們帶走了全部的糧食、一切能帶走的金屬器具、幾十萬卷史料檔案和數不清的藝術品。同時北軍拆除了維魯加所有的手工作坊和工廠,拆除了所有橋樑,毀壞了用於觀測火情的觀測塔,並且四處縱火,把維魯加弄得一團糟。

亞倫公爵發現他接收的維魯加已經徹底的被北軍掠奪回了200年前的水平。但是已經經歷過了戰爭洗禮的羅多克人不會介意這種小困難的。在短短的幾年之內,維魯加的城牆雄踞而起,在城牆前的一塊碑石上,羅多克人雕刻了200年前的一位賢明的國王的演講,但是在最後,羅多克人做了補充:“我們尊敬先人的美好願望,但是願望並不能帶來和平。我們願意用和平維持和平,也有能力和有必要用武力保衛和平。”

父親走進維魯加越近,就越被它的城牆的高大所震撼,與之相比,蘇諾的城牆着實的矮下去了一大截。而且羅多克人的築城術似乎有所改革,讓它的城牆看起來高不可攀而氣勢逼人。在城牆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是一個為進城的人準備的休息地集市,人們能在這個地方買到乾糧和牲口吃的草料,還有專門的人在這裡幫人洗刷牲口,並且給它們喂水。

“斯瓦迪亞來的年輕人”,父親的嚮導對他說,“看見那些水槽了嗎?在許多年前,亞倫公爵修建了這些設施,讓一些我給你講過的可憐盲人來經營。我認識一個李蘭加斯洛家的獨眼龍老頭,他是那28個幸運的領路人之一。他當時就在這裡拿着高報酬幫別人飲牲口。”

父親看着這片繁忙的鬧市,感到一股陌生,他問嚮導:“你說的那個可憐的老人家現在還在這裡工作嗎?”

“不在了,那個老頭的另外一隻眼睛本來就看不清,這些年來全瞎了。你最好不要碰到他,不然他肯定會殺了你的。”

父親尷尬的乾笑了兩聲,在心裡有些後悔自己把自己推進了一個不歡迎自己的社會,他自嘲道:“幸好那個老爹走了,不然我的馬就喝不上水了。”

“不不”,嚮導擺着手說,同時,這個羅多克人像一個老農逗着自己的孩子一樣狡黠的一笑:“斯瓦迪亞人是可以得到獨眼龍的招待的。只要你給出一點東西就行。”

“啊?什麼啊?”

“你的耳朵,鼻子,或者任何你生下來就有的東西哈哈,當然最好是你的眼睛”。嚮導無禮的說。嚮導素來歲斯瓦迪亞人沒有好感,現在看見我父親人生地不熟難免有些欺生。

萊特走到了父親身邊,冷冷的橫了羅多克人一眼。嚮導的笑容絲毫沒減,反倒是顯得意興盎然。

在城門邊上,父親看見了一大片木牌,上面寫着“歡迎xxx”的字樣,他一頓找,終於發現了一塊木板上寫着“歡迎霍.阿卡迪奧第二先生,我在進入城門的第一家酒店中等您,您去了之後聯繫酒店老闆就能找到我。我是加西亞大人的侍從。”

嚮導看着牌子上的字不由得心裡一驚,他不知道自己護送的居然是加西亞將軍的客人,這個時候有些為自己剛才的失禮後悔,在心裏面想着補救的話。

父親問他:“先生,您今天晚上有事嗎?”

“沒有的,年輕的先生”,嚮導取下了草帽,“我會在我的朋友家住一宿,明天買些東西就回培剛德去了。”

“真的很謝謝您的接待”,父親說著,沒有理會萊特在一邊有些不快的表情,“我想您跟我一起去我加西亞伯伯家裡好嗎?我想他會感謝你的。”

嚮導想到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好事,連聲道謝,並說他自己要站好最後一班崗,要把我父親送到目的地。

父親一行人慢慢的等着他們前面入城的人全部進入後,才做了登記準備進城。城門官穿着厚墩墩的粗木衣服,正在吃一隻熟透的梨,他十天前在他的木柜子裡面放了7隻梨,等着柜子里飄滿了梨香後,他才把熟透的梨子拿出來慢慢的享受。當他看見父親在登記欄目上寫着國籍斯瓦迪亞的時候,不禁有些詫異的看了父親一眼,那個嚮導馬上搶上前說:這是加西亞將軍的客人。城門官撇了撇嘴,蓋了一個通過印章在登記表上。他揮了揮滿是梨子汁液的胖手,讓父親過去了。

在旅館裡面父親見到了一個精幹的中年人,確認了身份後,這個中年人招來了幾個在旅館裡等候多時的僕役把父親的行李裝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輛馬車,然後他們一路的穿過了維魯加那熱鬧的街市,奔市中心的圓盾街而去,他們將在那裡拜訪將軍。

當那個嚮導也大大咧咧的爬上車的時候,管家輕輕地皺了皺眉頭,隨後他彷彿不經意的問我父親:“這個人是誰?”

“他是我的嚮導,我覺得有些事情應該讓將軍大人來決斷決斷。”

“好吧,霍.阿卡迪奧第二先生。”管家掛着不多不少的微笑說。但是他在心裡可不覺得把一個鄉下人介紹給將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

在一個樸素的院落前,馬車停了下來,從院子裡面聞訊趕來一些男人出來幫忙拉馬車,搬東西,給管家傳話。父親看見了一些戴着白頭巾的女僕躲在門口嘻嘻哈哈的打量、談論着自己。父親和萊特在管家的帶領下走進了院子,一路上,他衝著所有的故意迎面走過要看他一眼的女僕微笑。父親和萊特的四隻藍汪汪的眼睛給這些南方山區長大的少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們知道這是加西亞將軍的客人,北方來的尊貴的客人。

父親走過一道矮牆,穿過了一個碩大的花園,一個修剪着樹枝的頭髮雪白的花匠停下了剪刀,在父親經過的時候對他點了點頭。人們顯得對這個斯瓦迪亞人很客氣。

在庭院正中的一幢屋子的二樓,父親見到了小時候就聽說過的加西亞-尤-李蘭加斯洛將軍,見到了祖父描述過的那熱忱的眼神和擁抱。“歡迎你!小阿卡迪奧。說實話,你比你爹英俊哈哈。”

在簡單的寒暄後,父親當即喜歡上了這個洒脫的羅多克人。也許只是一個玩笑吧,父親把門外的那個嚮導跟自己許下的一個賭咒說了出來。

這讓加西亞將軍童心大起:“那個男人說如果你的父親當了領主他就去親一頭打嗝的騾子?哈哈,老天有眼讓你爹當了領主,這是他該得的,這個勇敢的傢伙。走,這太有趣兒了,咱去見見這個倒霉的男人。”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面,加西亞將軍和我父親唱了一出精彩絕倫的雙簧。在將軍的威勢下,那個以為會得到賞賜的男人得到了一頭騾子的一個濕乎乎的吻。在這頭騾子吻這個絕望的男人之前,萊特親自給它喂下了十幾斤氣味濃郁的草料,並且讓它在剛剛吃下了草料後就給它灌了小半槽隔了夜的餿涼水,在醞釀了半天后,這頭騾子嗝出了一團驚人的臭氣,讓加西亞將軍和父親樂開了花。

那個男人被騾子的一個吻弄得醉醺醺的,昏頭漲腦的被人丟上了自己的騾子。人們在騾子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這頭騾子就帶着他的主人飛也似的衝進了維魯加夜色里的街巷,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有由近及遠的馬蹄聲傳來。

加西亞將軍很久沒有這麼放鬆的大笑過了,他看了看這個老朋友的兒子,越看越喜歡。他吩咐管家設宴,“把叫艾德琳叫來。”

“小姐會不會不方便啊,她今天才看了醫生呢。”

“叫她來吧,告訴他,這位可是我跟她講過的霍.阿卡迪奧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