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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回家

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話,應該能看見皇帝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緊張的表情。

當眾人開始嗡嗡一片的讚揚起萊特的時候,皇帝有些不安的對一邊的一個僕人招了招手,示意拿點飲料過來。僕人立刻給皇帝端來了他最愛喝的飲料。皇帝下意識的接了過來,把被子端在手裡面端詳了片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皇帝搖了搖頭,把這杯酒遞了回去。

宴會繼續進行。

萊特在祖父的身邊低聲的說著話,表情非常的懇切,祖父耐心的聽着,偶爾會點一點頭。

祖父似乎覺得宴會上太熱了,他覺得汗正在從身體裡面湧出來。祖父覺得很奇怪,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讓他吃驚的是自己居然已經掛了滿頭的冷汗。

這種感覺祖父從來沒有體會過,一種沒由來的心慌讓祖父險些沒有站穩。他在恍惚裡面覺得聲音像是被抽幹了一樣,面前萊特說的話好像是在下雨時隔着一條街的人在喃喃自語。

“先生?”萊特注意到了祖父的異常。

萊特正在給祖父解釋自己的行為,並且向祖父保證沒有傷害我的父親,同時萊特對祖父說如果以後他能夠做點什麼事情的話,我家的人盡可以開口。

祖父用手帕擦着額頭上的汗,看起來並沒有專註的聽着萊特的話。

萊特把這種動作理解為了祖父的對他的不耐煩和厭惡,這讓萊特多少有一些失落,雖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畢竟還是懷着取得諒解的希望來的。

萊特尷尬的站了一會,然後干硬的說:“呃```先生,我得去看看那邊的客人了。”

不料這一句話也沒有得到祖父的回應,祖父的這種表現已經近乎無禮了,萊特點了點頭,自行離去了。

祖父一個人恍恍惚惚地站在人群裡面,感到人群的聲音飄忽不定在自己身邊遊走。祖父一開始把這種變化理解成為了酒的刺激,但是不久之後他就認定這不是酒類飲料的影響。那種感覺如同渴望睡覺的---自己對外界的感知正在不由自主的下降。

祖父努力的想要剋制住自己想要睡覺的願望,就好像是一個水手正在拚命的把漏船上的水舀出去但是卻只能絕望的發現水越來越多。

終於,在一陣高昂的歡呼聲中,祖父被驚醒過來:一群人開始吟唱起了一首祝福新人的歌曲起來,“月亮啊,看着她,慢點走”。

許多年以前,在祖父的婚禮上,人們也是吟唱着這首歌曲的。那個時候蘇米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

祖父記得在自己的婚禮上面,女主人露出了蒼白而幸福的微笑,老管家伸長了脖子咳嗽,僕人們圍在篝火邊聊着天。已經過去了太久了,那個時候還沒有我的父親,也沒有我的母親。那個時候,世界還是新的,還有那麼多空白的地方沒有人去填補,那個時候,祖父覺得他能在山谷裡面終老的。

祖父搖了搖頭,朝着一邊的一張椅子走過去。奇怪的是,祖父覺得自己剛才那陣不適應已經消失了,他現在能夠很清晰的聽到每一個細微的聲音。

祖父的思緒變快了,無數的回憶湧入了他的心頭。

白石橋邊,蘇米祖母打着赤腳玩耍,米黃色的連衣裙下擺粘上了泥巴,祖父騎着一匹溫和的瘸馬走入了山谷。

天空明亮,花香滿野。

馬蹄踏破了野生的草莓,如同大地流淌着血液。鳥兒鼓起羽毛歌唱,如同一團團發出音樂的雲彩。祖父知道,如果他縱馬奔向道左,闖入那些疏於打理的田地裡面,就能看見成群的偷食的鳥兒被驚上天空。

祖父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麼多事情,現在周圍似乎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祖父卻感到了一種強大的觸動。

真正的開始挪動腳步的時候,祖父才發現沒有那麼容易。就連平衡也變得有些不容易掌握了,祖父晃晃悠悠的走向了一邊的一張椅子。但是一個端着酒杯摟着年輕妻子的領主在祖父之前坐了上去,這個領主已經喝得暈暈乎乎了。

祖父停下來喘了喘氣,然後轉而走向了宴會的角落,在那裡有一排供僕人休息的長凳。

思慮又開始湧入了祖父的意識里,開始瀰漫開來。

父親和我的命運會怎麼樣呢?山谷的命運會怎麼樣呢?他最愛的蘇米祖母的命運會怎麼樣呢?

在許多年之前,祖父親手把陽光播撒進了死氣沉沉的山谷,現在,這個山谷已經陰雲密布了,但是祖父卻無能為力了。

這是新時代孕育出來之前的陣痛。

祖父低着頭笑了笑,自己兒子的夢想是多麼的渺遠啊,路途是多麼的艱難啊,自己一個老頭子怕是跟不上這個步伐了。

不過世界上面總是會有些人會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些渺遠的夢想吧。

比如那些為了復興禪達而飽受折磨的拓荒者,比如那些為了立國而一批批死去的羅多克人,世界上面永遠不缺乏這種人,時代也正是因為這些人才有可能變得更好吧。

一陣胸悶襲來,祖父開始咳嗽起來。太快了,祖父再一次感慨起來,自己跟不上了。

“月亮啊,你慢點走```”

祖父也想跟着唱,但是張了口卻唱不出來,他的頭開始發暈,喉嚨開始一陣陣的發咸。

這個時候,三個人焦急的走了過來。

這三個人向宴會上面負責照看來賓的一個僕人打聽着什麼,這個僕人左右看了看,聳了聳肩表示他不知道。這三個人繼續的尋找着,終於,其中一個指着宴會的角落處捂着嘴叫了起來。

這三個人快步的走了過來,走到了祖父的面前:這是老彼安文和稅務官夫婦。

“先生先生?”稅務官夫人焦急的呼喚着,帶着哭腔,顯然她知道了什麼事情。

祖父低着頭,白髮蒼蒼的頭顱幾乎要垂到膝蓋上去了,正在兀自的念叨着什麼。

稅務官覺得不能在耽誤了,他搖了搖祖父的肩膀,努力的讓祖父把精神集中起來。祖父抬了頭,有些茫然的看着稅務官。

“先生?”稅務官接着自己妻子的話,再詢問了一次。

祖父眯着眼睛努力的想着什麼事情,然後他的眼睛明亮起來,“是```是的,是的```”祖父點了點頭,表示他已經聽見呼喚了。

稅務官左右看了看,輕輕的把身子俯下來,假裝要把祖父扶起來一樣。稅務官這個時候在祖父耳邊悄悄的說:“我的信你沒有收到么?”

祖父僵住了,“信?”。

如果說有什麼信件的話,那就只有稅務官邀請祖父前去參加的婚禮的一封信。但是聽着稅務官的語氣,他絕對不是指的那封信。

稅務官這個時候說的這些話已經足以讓祖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毫無徵兆地,祖父感到了一股虛弱,他轉過頭去看着稅務官,眼裡滿是疑惑。稅務官夫人再一次驚叫起來,她看見一股鮮血從祖父的鼻子淌了下來。

這個時候祖父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這次宴會的意思了。那次署名來自稅務官的信件毫無疑問是偽造的,那封信件裡面告訴祖父:只要來參加婚禮,就能洗清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