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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雪肆虐的季節裡面,沒有人願意在戶外獃著。但是我還是要跟着別人出去巡視,常常吃住都在周圍的村子裡面。

我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嶄新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碰到什麼事情,我也沒有什麼的經驗可以借鑒。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謙卑,去向別人討教自己不懂的東西,這是從書上看不來的。

一個古代的禪達皇帝寫過:“那麼多的王公貴族,大都如流星一樣,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人最大的缺點不是弱小,而是傲慢。一個傲慢的人無法取得進步,還會引來世界的進攻,他不會有朋友,甚至也得不到優秀的敵人---因為在遇到這種級別的敵人之前他就被擊敗了。”

我想想覺得也對,沒有必要那麼標新立異,非得顯得自己出眾奪目。真正的貴族,或者說波雅爾,不是靠着幸運的血統和花哨的排場取得統治權的。

我很慶幸,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看清楚了這一點。這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面受益無窮,當然,這也讓很多的大貴族看不起我。後來當我回到了斯瓦迪亞的時候,依然習慣於和士兵們吃住在一起,這讓我的家人和父親以前的部下有些不解。

我的祖父和我的父親對待僕從們一直很溫和,但是那種親和卻是發自貴族之心的同情和憐憫,特別是我的父親,因為他生而為貴族。而我和士兵們在一起,則從來沒有想過我是貴族,實際上,在我回憶起幼年的時光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只是一個平民,不過是因為運氣躋身波雅爾之列的。和父親比起來,我更像我的祖父,在戰戰兢兢的歲月裡面成長。

可惜的是,我恐怕一輩子也理解不了我父親的理想了。那個理想對我來說太高,也太虛幻。世界從貴族的眼光看起來往往會顯得很美好。就好像你站在小東湖城的屋頂看着皚皚白雪下的城市,就會覺得那月下雪城美得如同一個夢境,既驚險刺激,又溫暖可親;可是如果你是一個凌晨就要出來忙碌的漁民或者小販,恐怕你就很難喜歡這泥濘寒冷的世界了。

我被訓練成了一個下級軍官,並且在這個職位上面待了很久,直到獲得自己的封地和爵位。好在我在羅多克的親戚很欣賞我的這些品質,我外公手下的將軍們從來沒有視我為一個紈絝子弟。

如果讓我重新梳理一遍的話,我主要的學習時期,是從兵營里的那個冬天開始的。

這之前,我總感覺自己過得渾渾噩噩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喬萬尼,可能我後來也能明白一些道理,但是那就需要自己去慢慢的摸索了,可能道路還會曲折一些。早一點磨滅自己內心的‘弱點’,讓自己變得更加的沉悶、冷酷一些,這讓我變得更加的安全了,也讓我在十六歲的時候成為了波雅爾騎士的人中最年輕的一個---雖然後來我的這個紀錄一直招人非議---有人說是加里寧伯爵關照了議會;也有人說是尤里賄賂了市政官;還有人說是喬萬尼的士兵跑到了波雅爾們的莊園裡面胡作非為,威脅了他們。

我在十六歲的時候贏得了自己的爵位。那個時候,我已經變成了一個戰士,習慣把自己藏在冰冷的鎧甲下面了。

那個時候我已經變得沉默寡言,口齒笨拙了。遇到彌賽拉或者卡嘉的時候,我會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很少有機會和女孩子打招呼,我甚至和理查德這樣的少爺都說不上什麼話。他們喜歡的競技駿馬、獵犬還有漂亮的衣裳,在我看來都是一些沒有用的東西。他們總是嫌我土裡土氣的,說話帶着各地士兵的粗俗方言。我偶爾能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他們在我背後對我的評價,那之後,我就更加沒有什麼道理去見他們了。

可能那個時候,就決定了之後的很多事情吧。

回憶起來,似乎一切都是有理可循,可以找到源頭的,但是當我經歷着那一切的時候,卻每天都在彷徨中度過。我沒有過過很好的日子,那一年我可能有十二歲,或者有十三歲,我不是很清楚。我具體知道我的生日日期是在多年之後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變了:我祖父熟悉的世界已經蕩然無存,我父親熱愛的世界也已經面目全非。

好在那個時候,我還有彌賽拉。

這一年的冬天,我在兵營裡面獃著。

我跟着一個記錄員學習登記賬務,這個人是個伯克人,他喜歡用一種自己行會的密文來記錄每一天的賬目。這是薩蘭德人傳來的一種字符,紀錄數字很方便,我用兩張羊皮紙紀錄的內容,他用大半張就可以了,而且我寫的密密麻麻的,他只用寬鬆的去寫就好。這種字符還有一種叫做算術表的奇妙東西,可以快速的解決出來任何賬務問題。這種密文他是絕對不會教我的,即使我百般懇求,他也只願意幫我寫一封介紹信,讓我自己去找行會的會長去申請成為會員,然後以會員的身份去學習。我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伯克,這件事情也就作罷了。

不過這個人還是教會了我很多的東西,比如從金幣碰撞的聲音裡面,我就能聽出這是什麼金幣,此外,他還能夠辨認羊毛的產地,這是因為他去金銀行會之前,曾經是一個羊毛商。他只需要一撮毛就能聞出來這隻羊是什麼地方的。我對此很是好奇,有一回,我把一撮凱爾伍德森林的羊還有一隻薩蘭德羊的羊毛混合在一起給他聞,結果他聞了半天,皺着眉頭說不出話來,最後兀自鬱悶了好些天。他在春天之前就離開了兵營,走之前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自己在那撮羊毛上面馬失前蹄了。

那些獵戶新兵們則教會了我怎麼在森林裡弄到肉類。

觀察動物留下的痕迹成了一項非常有趣的活動,動物的足跡、糞便、留在樹枝上面的皮毛、樹榦上的尿液。這些獵戶們還常常會捏碎動物的糞便,用來判斷那是什麼動物,並在多久前經過了這裡。我一開始覺得挺噁心,但是這些獵戶後來威脅我說,要是不自己試試看的話,就不給我吃肉,我就只能隨着他們的要求來了。我最成功的一次是追着一頭鹿追了一天半,最後才在一條半凍的河溝上射死了那隻正在喝水的鹿。這些獵戶很高興,他們剝了鹿皮,給我弄了一頂尖尖的氈帽,他們說我戴着這頂帽子走在野地里,山民和土匪都不會來劫掠我,在我沒有吃的東西的時候,他們還會來接濟我。

這些獵戶雖然對馴鹿和野牛這樣的龐然大物毫不在意,但是他們卻害怕青蛙。他們迷信說傷害了青蛙的人會招致壞運氣。我有次發現了一溝泉眼,泉眼凍了冰,只剩一個小口在汩汩流着水,我看見冰層下面有東西在動,我以為是魚,就用冰鎬搗破了冰層。結果下面是一群青蛙,密密麻麻的。我生氣極了,就把這些東西都丟在了冰面上面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