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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陳氏兄弟

明曆元年八月十七日,大都路豐財場元軍軍營,幾輛馬車緩緩駛了進來,上千元軍軍士們一下子圍了過來。

“都散開!”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都不由自主地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只見一個絡腮鬍子的軍官走了過來,在馬車前面停了下來。

“費千戶,這是什麼意思?”

“陳萬戶,這是朝廷發下的犒賞,有肥羊二十隻,糧食一千石,好酒十壇。”費千戶綻開一張笑臉道。他眼前的這位陳萬戶,全名叫陳孝閔,原是擴廓帖木兒屬下的一員猛將,有萬夫莫敵之勇,官居萬戶一職。前些日子隨着擴廓帖木兒入大都,駐紮在霸州。後來擴廓帖木兒與元帝父子翻臉,一氣之下回了冀寧。而陳孝閔所部因為早早地被元太子委派了新主帥,一時就留了下來。不過他是擴廓帖木兒的屬下,又是漢人,自然受到排擠,只不過他的勇名早已傳遍三軍,而元廷正值用人之際,於是便被發配到海津鎮當了一個萬戶,手裡有五六千步軍和一支百餘艘船的船隊,為元廷守護界河口要地。

陳孝閔在馬車上翻了翻,不由皺起了眉頭:“這些羊怎麼看上去像是病死的?還有這糧食,沙子比麥子還要多,叫兄弟們怎麼吃?”

費千戶談了一口氣道:“萬戶大人,你就將就一下吧,能有吃的就不錯了。”

陳孝閔知道費千戶說得沒.錯,也長嘆了一口氣不再追究,轉過頭對伙夫說道:“把羊全淘弄好了,今天炖幾口大鍋,讓兄弟們好好吃一頓。”

眾軍士們不由大聲歡呼起來。

“對了,萬戶大人,那裡還有五萬貫.寶鈔,是上頭髮給弟兄們的軍餉,你點點吧。”

“寶鈔?”陳孝閔鼻子哼了一下,“交.給伙夫,讓他們做引火之物。”

費千戶尷尬地搖搖頭,也不勸阻。他知道,這寶鈔原.本就貶值得非常厲害,票面上一貫錢,指不定一百文都換不到,現在戰亂四起,朝廷用度巨大,這寶鈔越發地濫發,也越發地不值錢了,五萬貫寶鈔,怕是一個雞蛋都換不來。

半個時辰後,伙夫把羊肉煮熟了,分到到各營,並給.中帳大營送來了一鍋。聽着營外將士們難得的笑聲快語,陳孝閔和費千戶默然地對飲了幾杯。

“陳兄弟,你聽說南邊的戰事了嗎?”幾杯酒下去,費.千戶開始打開話匣子。他和陳孝閔都是老相識,同出於擴廓帖木兒麾下。費千戶打仗不行,但是為人圓滑活絡,比較會鑽營,在海津鎮找到一份好差事,官品比陳孝閔低,混得卻比他自在。

“聽說了,聽說山.東河南全丟了,明軍已經打到陵州,衛輝、安陽也失陷了。要不是軍務告急,我們能吃上這頓嗎?”陳孝閔不以為然道。

自從擴廓帖木兒在河內差點殲滅濮英部,劉浩然知道其戰略應該是以晉寧、冀寧老窩為根據地,以固守為主,鐵騎策動為輔,抗拒明軍。山西等地,擴廓帖木兒父子經營多年,又擁有一支不俗的騎兵,要是他真的以城池為誘餌引明軍圍城,鐵騎在外圍游弋策應,尋找機會打擊弱點空擋,這事還真的有些麻煩。

為了調動擴廓帖木兒,劉浩然傳令丁德興出兵河北,沿運河北上,而常遇春也兵出河南,出衛輝、安陽、邯鄲一線,準備與丁德興部匯合與保定路,直趨大都。

“你說咱們大帥是怎麼一個想法?”費千戶又問道。

“能有什麼想法?保住冀寧為上。沒有軍隊和地盤,就算打退了明軍,大都那兩位能放過他嗎?”陳孝閔陰沉着臉說道。

“是啊,大都那兩位可真是,”費千戶嘆息了一番,“你說要是孛羅元帥跟咱們大帥聯手,不要說擊退明軍,保住這半壁江山總可以吧。可是,唉,不說了!”

“半壁江山?蒙古人能脫身回漠北啃草就算他們燒高香了。”陳孝閔夾了一筷子羊肉。這羊肉有些咸,沒有辦法,為了壓住這些病羊肉,伙夫不多加鹽不行。幸好豐財場靠海,管着幾個大鹽場,鹽是不缺的,反而軍中偷賣走私官鹽是目前維持生計的主要途徑之一。

“陳兄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費兄弟,你知道我是海上人家出身。”陳孝閔看了一眼費千戶道。

費千戶點點頭,他當然知道陳孝閔的出身,登州漁家出身,應該還干過沒本錢的買賣,所以一些看不起陳孝閔的蒙古、色目貴族總是蔑稱他為水耗子。

“那你知不知道明軍水師犀利?”

“知道啊,聽說他們把日本高麗鬧得天翻地覆,乖乖,世祖皇帝陛下都沒有打下的日本居然被一幫子南蠻子給收拾了。”

“日本隔海千里,那裡的人又兇殘無比,當年倭寇可沒少禍害我們家鄉,明軍水師能打到那裡,可見實力不一般,而且高麗更是被他們滅國。”

“陳兄弟,你的意思?”

“如果我有這麼強大的水師,直接在界河口登陸就好了,這裡離大都不過數百里,晝夜可至。”

聽得陳孝閔的話,費千戶手一哆嗦,筷子落在了桌子上。

“你說明軍水師可能在這裡登陸?”

“那有什麼不可能?此前東南、福建的運糧船不是在這裡上的岸嗎?明軍水師為什麼不可以來?”陳孝閔反問道。

費千戶仔細琢磨着,越琢磨越覺得可能。明軍水師強悍是天下聞名的事情,而元廷水師積弱也是眾所皆知的事情。自從文成武德、一統天下的元世祖忽必烈兩次東征日本,耗費巨資將數十萬不放心的南宋降軍沉入大海之後,元廷便不再熱心於海上發展了。現在拱衛大都海路安全的除了金復州萬戶府的水軍外,只有界河口那支船隊了。

可是費千戶知道內情,這支被海津鎮都元帥上報朝廷時吹噓的“戰船千艘,火炮數千的渤海之首”現在頂多不過兩百多艘海船,火炮五百餘門,而且多是年久失修,缺乏保養的,多餘的錢自然就進了都元帥的腰包里。靠這麼一支水師拱衛大都海路,抵禦橫行一時的大明海軍,費千戶覺得還不如把渤海填平了築城修防線來得更可靠些。

想到這裡,費千戶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跟上頭回報呀。可是看到陳孝閔那陰沉的臉,費千戶一下子明白過了,依照陳孝閔的個性,應該早就跟海津鎮統軍都元帥說了,可是這位蒙古貴族一定認為這是無稽之談。想來前些日子陳孝閔被訓斥了一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唉,聽天由命吧。”費千戶嘆息道,江山是蒙古人的,當主子的不着急,自己這做奴才的着哪門子急呀?

“陳兄弟,聽說了嗎?遼陽那裡鬧得很兇啊。”又喝了幾口酒,費千戶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略有耳聞,不過不是很清楚。”

“前些日子我奉命去大都取輜重,聽幾個蒙古人說起過。明軍從高麗出兵,數萬人在遼陽縱橫無敵,遼陽行省平章劉益降,左丞相納哈出領兵棄瀋州退據開元、寧昌等路。不過納哈出大人在那裡日子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