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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陳氏兄弟

快馬趕到界河口的陳孝閔發現自己的船隊已經全部集結完畢,但是陳孝閔心裡卻咯噔一下,暗自叫了聲不好。大明水師的厲害,他早有耳聞,自己這點家當還不夠人家看的,所以他寧願自己的屬下“聞風而逃”,全部散到海面上去。大海這麼大,大明水師再強橫也不可能控制每一寸海域,只要這兩百多號船隻散開,就能逃過一劫,可是自己屬下這票人除了會開船,連一般的水盜海賊都對付不了,驟遇到這種事情,第一反應就是向上彙報,聽從命令,於是便失去了最好的,也是最後的逃生苟全的機會。

“傳令下去,全體棄船上岸。”陳孝閔猶豫一會連忙下令道,他知道自己水軍的底細,一半是附近的漁民拼湊而來的,負責操船行舟,一半是各處調來的,負責接戰。這些人原本是步軍,因為坐船不會暈就被調了過來,要想依靠他們與大明水師對戰,陳孝閔覺得還不如把他們全部調上來當步軍用。

命令傳下去沒有多久,他期望的大隊人馬上岸沒有出現,靠在港口上的各船反而出現了混亂,有的慌慌張張地向岸上跑,有的解纜開始起錨,有的乾脆不動,整個界河口港一片混亂,與遠處鋪天蓋地的沉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孝閔看到自己的命令反而使得水軍更加混亂了,不由怒問道。

“大人,是麻吉千戶幾個人說現在是危難之際,當是為朝廷盡忠之時,他們決定帶着水軍船隊與明軍拼了。”

“操他祖母的,平日里怎麼不.見這麼孫子如此用心,今日是怎麼了?”陳孝閔不由大怒道,麻吉幾個千戶不是蒙古人就是色目人,是元廷安插在水軍里用於牽制陳孝閔的。雖然元廷對於使用陳孝閔是大膽提拔,但是界河口水軍這麼重要的地方,就算是大都朝廷放心,海津鎮都元帥也不放心,安插幾個“自己人”是理所當然的。關鍵是這幾個人平日里連正常的操練都是能躲就躲,用心打仗的心思遠不及撈錢的萬分之一,怎麼今日全變了?

“萬戶大人,麻吉千戶等人昨日進.了幾船私貨,一時來不及裝卸,現在還壓在船上。”旁邊一個知情的軍官悄聲說道。

“這都什麼時候,這幫龜孫子還.想着錢!”陳孝閔不由怒火萬丈,平日里軍中靠走私販鹽弄些錢,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不過大頭都讓麻吉幾個千戶撈去了。他們背靠海津鎮的都元帥,肆無忌憚地走私官鹽,甚至從高麗轉手江南的貨品。元軍水軍走私是常見的事情,從山東到遼陽,到處都是元軍水軍的走私船隊,他們不敢直接與江南接觸,都是通過高麗轉手,要不然短短數年間江南的貨品遍布元廷控制區各地,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最大推力便是金州和界河口的元廷水軍。

陳孝閔對這種事情也是心知肚明,但是這些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而且他待在元軍中主要出於個人報恩情結,其他人怎麼折騰他也難得去管了,可是麻吉等人為了私利不顧軍中安危,這就惱到了陳孝閔。

他稍一猜想便知道麻吉等人一接到通報便火燒.火燎地趕到海邊,他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保住船上不菲的貨品。緊急搬上岸是行不通的,明軍水師眼看着就逼上來了,火炮一發,人船皆毀,而且現在軍士們亂成一鍋粥,大敵當前誰願意冒着風險給你搬貨,只怕一上岸就找不到人了。麻吉等人在這方面倒也機靈,當即就想出了一個“萬全之計”,打着與明軍水師決一死戰的旗號,迫使船上的官兵向外駛去,然後擇機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豬!為了一點私利就敢向.大明水師衝去。”陳孝閔惱怒了一會後便不去管它了,那些人急着去找死,誰也攔不住他們,陳孝閔現在最頭痛的就是如何把一萬多水軍全撤下來,帶到安全的地方去,與五千步軍會合,再聽從吳士珍大人的調遣指揮。

突然,陳孝閔覺.得一種異樣的感覺從遠處傳來,不由自主地向海面上張望去,而其他所有的人也感受到了這種感覺,他們紛紛揚起身來舉目張望,界河口驟然變得一片寂靜,顯得十分的詭異。

陳孝閔看着遠處的海面,上百艘黑色大船林立在陽光之下,它們顯得非常遙遠,好像就在天邊,但是又顯得非常近,船上的人似乎伸手便可觸及到界河口。陳孝閔感覺到,從這些沉寂地如同大山一般的海船上洋溢出一種東西,這種東西迅速地凝固了周圍的空氣,而且這種凝固正在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向自己這邊蔓延過來。

很快,陳孝閔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連身邊剛才還在飄揚的旗幟就像是斷了氣一般搭拉在旗杆上一動不動。陳孝閔不僅覺得空氣凝固了,連天上投射下來的陽光也被凝固成一道道可以看得見的細線,他更覺得不僅是自己周圍空間的一切凝固,連正在流逝着的時間也凝固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失散多年、了無音訊的弟弟陳孝林、表弟全書林的臉不停地在閃動着,穿越着時間的限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無意中,陳孝閔的眼睛被遠處不停閃動的亮光刺了一下,那些閃光接二連三,就算是耀眼的陽光也無法使它們失色。在陳孝閔的眼裡,這些閃光就像是他們兄弟幾人小時候上山玩耍時,看到遠處天邊無數的閃電在無聲的閃動一般。

“不好!明軍開炮了!”當陳孝林、全書林年幼時的面孔剛在陳孝閔的心頭閃過時,他心裡一冷,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散開!全部散開!”元軍水師的上空迴響着陳孝閔竭斯底里的高吼聲。

陳孝閔的高吼像是刺破了一層隔膜一般,他的聲音剛落音,一陣排山倒海般的轟鳴聲和呼嘯聲接踵而至。巨大的聲音如同夏天裡的第一道颱風,撕碎了一切寂靜席捲而來,凝固的空氣在這一瞬間被點燃,巨大的衝擊波不但強勁地吹動着前面的一切障礙物,更讓每一寸的角落都在顫抖着。

陳孝閔看到數百發先後而至的炮彈在船隊中穿行着,那些炮彈就像是勤懇的鐵犁,在元水軍的木船上犁出了一道又一道由血肉和木屑組成的溝壑,而這些溝壑又隨即成了陳孝閔心中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儘管陳孝閔知道這支水師是如何的積弱,但是這也耗費了他巨大的心血,也被寄予了巨大的期望。陳孝閔有時甚至奢望地想道,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這支水師有一日與威名遠傳的大明水師海上相遇,自己的船隊超長發揮,應該可以“體面”地全身而退。可是眼下殘酷的現實告訴陳孝閔,這個想法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與自己的水軍相比,大明水師是主宰大海的海神,在它的咆哮面前,自己的水軍毫無抵抗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自己的下場不要過於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