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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西安

明歷二十年四月,陝西省西安城外渭河北的高渭原上。

“承華,漢陵在哪裡?”

“回稟陛下,漢陵除了漢文帝的霸陵和漢宣帝的杜陵位於渭河以南西安以東的白鹿塬北端及以南的少陵塬上,其餘九位均安葬在渭河北岸的咸陽塬上,西起興平豆馬村,東到咸陽市張家灣,依次排列着漢武帝劉徹茂陵、漢昭帝劉弗陵平陵、漢成帝劉驁延陵、漢平帝劉衎康陵、漢元帝劉奭渭陵、漢哀帝劉欣義陵、漢惠帝劉盈安陵、漢高帝劉邦長陵、漢景帝劉啟陽陵。”王si堯的手向北畫了一圓弧道。

“那唐陵呢?”

“回稟陛下,唐陵在更北一點,從乾縣一直蜿蜒到蒲城縣,總計十八座,世稱關中十八陵。”

說道,王si堯心地問道:“陛下,是否要去漢唐皇陵祭祀一番?”

劉浩然有時把重複漢唐雄風掛在嘴邊,因此王si堯猜測他是不是會藉著路過長安的機會是祭祀一番。當朝去祭祀前幾朝皇帝的陵墓,這可是馬虎不得事情,說不得還要讓禮部的人來主持籌辦。

“祭祀?不去了,沒有興緻。八百里秦川啊,八百里秦川,”說到這裡,劉浩然不由高聲in道:“夫關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

“可惜啊,可惜啊,”劉浩然最後長嘆道,“八百里秦川,這片華夏文明的搖籃,曾經走出秦、漢、隋、唐,遙想當年,天下俯看長安,而如今,這八百里秦川滿目蒼涼,除了這一片片皇陵廢丘,還留下什麼?”

“承華,還記得濟南張希孟的山坡羊.潼關懷古嗎?”

“回稟陛下,記得,”王si堯當下大聲背誦起來:“峰巒如聚,b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秦、漢、隋、唐,八百里秦川在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換代中,流盡了血,除了苦難之外,就只剩下這一堆堆不能種田的廢丘。”

沉默一會,劉浩然突然問道:“承華,你說說看,這關中為什麼自前唐後便衰落下去,不再為王朝中心,帝都腹里。”

王si堯腦袋急轉彎,只是十幾息時間就回答道:“回稟陛下,依臣之見,有幾個原因,先關中為秦、漢、隋、唐帝都腹里,天下之利盡集於此,可是盛極必衰,秦、漢、隋、唐以關中為天下之根本,這關中也必定成了這幾朝定鼎天下的承當之地,數百年耗費下來,再富庶也要被熬幹了。”

“而這幾朝為了根本鞏固,不斷地充實着關中,以便對關東形成干強支弱之勢,可是關中只有這麼大一塊地方,人口不斷地增加,土地被開到了極致,樹木不成林,綠草不成原,全成了耕田,於是這河水越的黃,水患也越得多,使得這關中不斷惡化。”

“自前宋開始,湖廣、江南一帶農耕大興,已有兩地熟而天下足之勢,而從湖廣、江南漕運入關中卻是千辛萬難,故而關中越地遠離帝都腹里了。”

“就這些?”

“是的陛下,臣只想到這些。”

“能想到這些已實屬不易。依朕看來,還有幾點。承華,你知道絲綢之路嗎?”

“回稟,臣知道。”

“那這絲綢之路最興盛時是哪朝?”

“回稟陛下,漢唐兩朝。”

“漢唐兩朝,關中既有八百里秦川之利,又可收西域商貿之益,安不為天下之根本。自前宋開始,西路斷絕,加之海路大興,天下根本當然也就東移了。”

“臣明白了,這正是陛下常言之農為安國之本,商為富國之源,工為強國之基。”

“正是如此。”劉浩然說罷便坐在si衛早已擺好的馬紮上,指了指旁邊一個馬扎道:“坐吧。”

“是。”

“說說罷,內閣派你來西安迎駕,自然想讓你給朕帶些話,孫伯融主閣,這一年多是不是有點焦頭爛額?”

“回稟陛下,的確如此。陛下御駕西征這一年多時間,朝中出現不少問題,牽涉甚廣,內閣處理起來頗為吃力。”

“朕知道不在朝中這些時日,總有人會跳出來。說說緊要的幾件。”

“回稟陛下,最緊要的是今年朝中出現赤字已成定局,而且數目會遠往年。”

劉浩然不由看了一眼王si堯,稍許便笑了:“往年總是在秋冬之時才有赤字,而今才四月便有了赤字,看來內閣今年日子的確難過。孫伯融不是又雅負經濟之譽,他都擺不平,看來問題不。”

頓了一下,劉浩然繼續說道:“赤字問題一出,是不是有人說根源在於朕窮兵黷武,執意西征?”

“回稟陛下,有這種說法。”王si堯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不是有這種說法,而是這種說法已經頗為流行,尤其江浙一帶,文人聚會不說一說,彷彿他們就是不關心朝政,是不是呀?”

“是的陛下。”

“那去年關稅增長几何?”

“回稟陛下,只增長不到一成。”王si堯硬着頭皮道。

“是不是有人鼓噪道,稅賦太重是與民爭利,要求內閣薄賦減稅,甚至還有人提出全免商貿之稅,朝廷只要有田賦糧稅即可了?”

“回稟陛下,是的。”王si堯臉上已經在流冷汗了,看來皇帝陛下雖然遠僻西疆,朝中和民間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朕一直認為,人活在世上,有兩件事是逃離不開的,一是死,二是納稅。”

王si堯差點站起身來,劉浩然這話含義太深了,而且讓感覺一種刺入骨髓的陰森。

“商貿關稅就是與民爭利,田賦糧稅就不是與民爭利,這些人啊,這些人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si堯連忙低下了頭,他現在明白了,皇帝陛下對朝中之事早就瞭然在心,而且也有了定計,只怕御駕回京後又一場瀾。這也難怪,劉浩然作為開國皇帝,天生就有無比的強勢,無論是多難的弊端,哪怕內閣也是焦頭爛額,但是到了劉浩然手裡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他狠下心來,天下還沒有能制止他的人。

“對了,內閣對西邊新開拓的疆域有何定論?”

“回稟陛下,內閣合議,將新疆域劃為兩個省,以天山、沙漬,南邊為山南省,西至蔥嶺,東至甘肅u門關,北接金山,北邊為安西省,西至火站河,東至沙漬。準擬復築龜茲古城以為山南省治,安西省改亦力把里為定西,以為省治。”

“山南省名也就罷了,龜茲之名不順耳,不如改為前漢舊名延城,安西省名應該是沿用前唐安西都護府之名吧?這塊土地就叫安西,以後西邊又有新疆域,又叫什麼呢?不如沿浙江省名故,以河名而定。衣烈河前唐名叫伊麗河,可取一個伊,就叫伊河省,火站河太難聽了,不如復前唐舊名真珠河。這亦力把里改名為伊寧,以為伊河省治。”

“是,臣這就給江寧去信,說明陛下的聖意。”

喝了點水,劉浩然突然轉移話題道:“承華,你覺得漢唐兩朝,哪朝政制較好?”

王si堯畢竟是當過數年劉浩然國事秘的人,對於他這種跳躍in思維早就習慣了,當下在心中默然一會道:“回稟陛下,臣覺得各有千秋,漢制在於其簡潔有效,唐制在於其分權衡制。”

“簡潔有效,分權衡制,的確,這是漢唐政制的優點,承華,你只肯說優點不肯說缺點,心中有顧慮。”

“回稟陛下,臣不敢妄言。”

“自古政制,關鍵在於中樞與地方的制衡,前漢在這方面做的不錯,中樞與地方兩相宜得,政令能上行下達。前唐卻開始頭重腳輕,後來為了邊藩,又變得頭輕腳重,最後釀成了安史之1n。到了前宋,趙普這幫半調子文人卻走了極端,地方分權嚴重,權力大部分集中於中樞,結果國富卻難強。”

“其實就是兩個點,集權和自治,如何集權,保證地方不會坐大,又如何自治,保證國家自上而下高效運作。大明疆域越來越大,中樞控制各省也會越來越吃力,這是一個新的難題。”

王si堯感覺出來了,劉浩然對漢朝政制頗有好感,唐朝部分還能認可,宋朝幾乎就全盤否定了,當下斟酌了一番後說道:“陛下,而今大明監察、司法之權分立,卻比前唐分權制衡要好上許多倍。依臣之見,只要保證監察、司法之權的獨立,中樞對地方的監管便會有效,而有此基礎,地方可適當自治,以免政令滯遲。只是大明現在有一百七十九個府,縣一千五百六十四個,改起來怕是問題很多。”

“這是個長久之事,我今日只是與你談談而已,又不是馬上就要動了。好了,今日就談到這裡,明日啟程,去東京汴梁。”

劉浩然起身,向山腳下走去,剛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對跟在後面的王si堯說道:“傳令給朱元璋,叫他火趕到東京等朕。”

“是的陛下。”'